六十年一甲子,天干地支一輪迴。對於中共來說,"輝煌六十年",這是值得紀念的喜慶年份。即使新疆人心惶惶、烏市街頭仍然瀰漫著濃重的血腥味,即使北京自我隔離、百萬"維穩"大軍將首善之都圍成了一座孤獨封閉的死城,似乎也無損於他們自娛自樂的喜慶氣氛。
凶歲沖喜,以壯官威
凶歲沖喜,以壯官威。這大概是因為他們早有預期,怕這樣"十全十美"的好年份剩下不多,慶一次,就少一次。下一個十年,將黨心紛擾,下一個三十年,恐民心難料。我們這個時代,最確定之事,就是一切待定,國是不明、前程未卜。下一個六十年,就到了二○六九年,那將會是什麼情景呢?我們完全可以提前確定,六十年後的十月一日,將不再可能是子孫後代們的"國慶"日(倒極有可能被定為國難日,或全民憶苦日)。想想將來的中華兒女,真要讓我們這些六十年前為過非、作過歹的不肖祖宗們,感到由衷的羞愧。
晚清國情與今朝驚人相似
六十年黨國,不堪回首。再上溯六十年,是遙遠的一八八九年,那是大清帝國的晚年。世事多變,今昔國際環境已不大可比,而若以"特殊國情"論,卻與當今驚人的相似。那時候,清王朝已從太平天國、拈軍、新疆叛亂的"浩劫"之中拚死掙紮了出來(其慘烈程度亦如我們從文化大革命中掙扎過來一樣),健步走上了同光兩朝蒸蒸日上的"中興之路"(我們現在是叫"復興之路")。一八八九年,似乎也是一個好年份,時值帝國"中興"的頂峰。為了國運振作、皇權長久,當年的大清政府也曾經"解放思想、開動腦筋",發動了"只經改、不政改 "的洋務自強運動(一如我們現在所謂的"改革開放")。歐風美雨馳而東,中國的近代事業就從那時悄然開張。那時候,經過了三十多年的洋務自強,招商引資、設局辦廠,開礦煉鐵、造船筑路,股市紅火、錢莊興旺,其實也是如火如荼,政績斐然,"輝煌" 得很。那般熱鬧光景,並不見得就比當今遜色。
然而,僅僅五年之後,經甲午一役,洋務運動現出了其虛弱的原形。從此"經濟改革"一蹶不振,帝國政局也江河日下。戊戌政變,康梁遠走、光緒被囚。庚子事變,聯軍入侵、兩宮"西狩"。清政府實在是左右為難、無路可走,這才萬不得已下定決心從"變器"轉為"變法"、從"洋務"轉為"新政",半心半意、滿不情願地開始 "仿行憲政"。用現在的話來說,大清帝國終於克服了改革道路上的重重阻力,啟動了眾所期盼的"政治體制改革"。可惜為時已晚,也有些被動了。
內外不諧,諸事不順
上世紀之初起步的清廷政改,與近些年來擬議中的中共政改,其思維大體一致,路徑也大體一致。都是先糾纏於"釐定官制"(現在叫做"行政體制改革"),後遇阻於"祖宗之法"與"君上大權"(現在謂之"四個堅持"、" 黨的領導")。結果,改官制就成了爭權奪利的戰場,保君權就成了制度轉型的屏障。"晚清新政"是內外不諧、諸事不順,所製造出來的新麻煩,比它所能解決的老問題還要多。黨爭不斷、權鬥激烈,滿漢糾紛、央地衝突,紳商失望、督撫離心,官亂於上、民變於下。"群體性事件"四處蜂起、風起雲湧,革命形勢一觸即發。一班宗室親貴(如今我們把這一類人稱作"太子黨")偏偏要咸與參政,妄圖排漢官、削督撫,要關起門來搞他們的內部"憲政"(現在的名詞,是叫做"黨內民主"或"黨的建設新的偉大工程"),欲以皇權對抗民權,以宮廷和官府的內部民主取代規範有序的憲政民主。在帝國"維穩"最為吃緊之際,"太子黨"們竟然端出了一個由王公貴爵所主宰的"皇族內閣"。犯下了最後這一堆錯誤,愛新覺羅朝廷的好日子算是過到頭了。再想要洗心革面,也就沒有機會了。偌大一個大清帝國,終至無所依憑,不堪一擊、土崩瓦解。
今紅朝諸公氣度遜清西太后
清朝是不時興辦什麼"國慶"的。他們精心操辦的最後一次帝國慶典,是慈禧太后的"七旬萬壽"。也與當今的六旬國慶一樣,氣派無比、莊嚴隆重,炫權耀富、勞民傷財。不過,慈禧的生辰慶典雖然奢侈煩費,卻也是做過一件好事的。借"萬壽"之機,懿旨特赦除康有為、梁啟超、孫文之外的所有戊戌案犯,革職者"開復原銜",監禁者"一體開釋"。實際上,她是找了個機會為政治犯平反、與反對派和解。對於當年權大威重、一言九鼎的老太后來說,自己打自己的嘴巴子,這已經很不容易,更何況,在她與"戊戌案犯"之間,不僅有犯上作亂的 "國恨",還有"圍園劫後"的私仇。在這一點上,當今的中南海紅朝諸公遠遠比不上昔日西太后的氣度。黨國六十年大慶了,不見"六四"平反被提上議事日程,也見不到達官貴人們表現出哪怕一絲一毫息事寧人、"與民同樂"的仁心慈念。滿目所見,他們盡忙著與民作惡,一門心思截訪民、抓刁民、控網路、封異議去了。風霜雪雨兩甲子,政治進化不過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