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差兩個月，兒子就滿18歲了。上週末，老夫親自長途驅車，一家人高高興興地，把兒子送進北美有名高校。這是一間明朗的高層單間宿舍，兩人共有一個廚房浴室會客間，看著他們興奮地擺設衣物，我禁不住回想起42年前，我的那個歲月蹉跎的18歲。
那一年，毛江發動的文革正酣，兩派武鬥正烈。步入成年的我，卻無所事事，整日不是埋首在破四舊漏網的故紙堆裡，就是瘋狂發燒我的少年無線電。沉湎於逍遙派的日子裡，閑來不是高歌義大利《我的太陽》，就是狂吼樣板戲"打虎上山"。利用免費的紙張筆墨苦練書法，記得也是當年的每日功課之一。
次年，紅衛兵被毛江棄之為廢履。共產黨中央一聲號令：全國青少年都要"接受貧下中農再教育"。上山下鄉運動橫掃神州，紅黑五類，太子狗仔，無一倖免，除了打砸搶的刑事犯們噹啷入獄。
永遠忘不了1968年11月17日，那個朦朧的黎明，剛過了19歲生日的我，肩上一根扁擔，一頭擔著被褥，一頭跳著個父親30年代進出延安用過的破皮箱，擠進軍宣隊的敞篷卡車，跋涉千里，開赴皖南窮山僻壤。從此，也開始了我的浪跡天涯不歸路。
這一流浪，果然漫漫天涯路。想不到40歲後，竟然走到了地球的另一端，安家立業到北美。於今人生60又一春，我心安處是我鄉。今年的孩子已經成人，18正好上大學，全部靠他自己爭取的獎學金，不用家長花一分錢，竟然衣食無憂地攀上了他的長青籐。如今他一個人的開支，居然超過我全家的總收入。
兩個人生18歲，兩個世界兩重天，撫今追昔，怎不叫人浮想聯翩！與兒子相擁告別之後，心中依然有著萬千的感慨。
18 年來相濡以沫，兒子在我們的一手栽培下成長。他的長處缺點，我自一目瞭然。小學四年級，他被選拔進了"天才班"，我們為他高興。不久，他的電腦遊戲，也同我少年無線電如出一轍，變得走火入魔。正當他為成了虛擬的網路"百萬富翁"興頭之上，我不得不下了"禁制令"。沒想到，我的那句"有本事你也編個程序"，竟然一言九鼎，成了改變他人生的響槌重鞭。打那之後，兒子果真走上了電腦程序的數碼之路。
這，是否也可以叫做"四兩撥千斤"呢？
高中最後兩年，他漫遊北美中亞東歐，連續為加拿大奪得國際金獎。選擇大學的今年暑期，居然被美國加州矽谷的"星探子"相中。進大學的前一週，眼下網路正火紅的大公司提前和他簽訂明年暑期工作合約，月薪居然高達6000多美元（吃住全包）。
人生之路第一步，就走得如此絢麗光彩，我的萬千感慨，只能歸結為一句話：如果說，中國十年文革是場人間浩劫的話，那麼，毫不誇張地說，今日西方世界就是全人類嚮往的天堂。
公元2009年 秋高氣爽半仙齋
来源:獨立評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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