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中國特約記者林慧欣、王馨採訪報導】南水北調工程是中國大陸政府繼長江三峽工程後2002年又開始的一個巨大的水利工程。此工程跨越長江、淮河、黃河、海河四大流域,從長江上、中、下游(即西線工程、中線工程和東線工程)調水,引水入黃河並建設專用的立交供水渠道。其中中線調水工程總干渠長1246公里,其中黃河以南462公里,穿黃河段約10公里,黃河以北774公里。最終抵達北京、天津,以解決中國西北地區和華北部分地區乾旱缺水的狀況。
南水北調工程耗資巨大,涉及大量的移民問題。旅居德國的著名華裔國土問題、環保問題專家,水利博士王維洛在日前訪談時涉及到中共政府的三峽工程和南水北調工程中的移民問題。
"釣魚工程"
中國老是說移民工程決定工程的成敗。中國有幾個水庫移民是有名的,一個是黃河三門峽,一個是漢江丹江口水庫,還有一個是新安江。這三個是中國水庫移民史上很有名的老、大、難的問題。這些人都已經是老維權,比較有經驗,因為他們已經跟政府較量過一次了。
他們是個強大的社群。如果講到前面的歷史,他們都已經打死過政府官員了。此工程為什麼遲遲沒有開動起來?按計畫它應該是去年底為奧林匹克供水的。現在又說又要追加多少錢,從二千多億追加到五千億。最後完成工期延至2015年。
現在報導中講南水北調的移民從政府原來說的27萬、28萬,到現在應該是33萬人。儘管這個移民數字好像比三峽工程的移民數字聽起來要少得多,然而南水北調這個移民要比三峽工程的移民要難很多。為什麼這麼說?因為南水北調的工程移民的大部分,是由於丹江口水庫的水位加高,而造成的移民。
這個南水北調工程的故事比較長。現在丹江口水庫加高的水位,是當初1958年規劃的水位。1958年規劃是175米,也是要建175米。當時政府撥了一筆錢。但是中國有一句話叫"釣魚工程"。林益善當時任長江水利委員會的主任,他拿到這筆錢以後,工程還沒做到四分之一,這筆錢就全部花完了。他就和周恩來說,‘錢沒了,全花完了'。周恩來說‘那怎麼辦呢?你算算看下馬需要多少錢,做完還要多少錢'。林益善說‘做完的錢和下馬的錢是一樣的'。周恩來想了想後來就追加了一倍的錢。那麼林益善就繼續再做,沒過多久追加的錢又花完了。周恩來又問林益善,‘那你怎麼辦?你看看下馬要花多少錢,繼續做要花多少錢?'林益善還是那句話,‘下馬要花多少錢,繼續做完也要花那樣多的錢'。周恩來沒有辦法就又追加了錢。就是說丹江口水庫最後完成花的錢是原來計畫的四倍。
預算他是故意打小的。預算要是按實說的話他知道政府肯定不會同意的。就像三峽工程一樣。三峽工程政府和全國人大批的是571億,最後做完花了兩千多個億。他要是當初跟全國人大說要花兩千多個億,全國人大肯定不會批淮的。但是你一點點追加,你說你房子蓋到一半的時候,你說是拆了還是蓋?你說拆了不是全浪費了,再蓋到一半的時候是加錢還是不蓋?最後把人都遷走了,水庫建完了,但是他的水壩不是原來計畫的那麼高,造低了十五米。當時上面還有十五米沒有被水淹。
現在丹江口水庫水位要由161米要加高到175米,丹江口這個大壩也要加高14米,這14米水位的加高要搬遷將近30萬人。主要就是30萬丹江口水庫的前期移民。這些人已經搬遷過兩次了。按照他們自己的說法他們是老運動員,已經經歷過兩次搬遷。現在又要搬了。因為現在人住的地方又要被水淹了。還有一些是挖南水北調渠道所需要的土地,而那些移民不是太多。
勞民擾民傷民
中國強制性的移民又分當地安置和異地安置。當地安置就是在本縣之內安置;異地安置就是到外縣、外省去安置。當時丹江口的移民是異地安置,安置到湖北省其他的縣。當時有的安置在農場,有的安置在農村。這些移民和那邊安置地方的農民也有矛盾,因為那些地方本身就窮了,土地也不多,再把這些多餘的人安置進來,他們就和當地人發生了矛盾。政府當初答應移民說你們的生活會得到改善,但是他們並沒有得到改善,所以他們就對這個安置不滿意。
我後來在那裡給做三峽規劃工作時,就遇到很多人講到這些丹江口移民的過程。他們就說那時他們實在是很苦,我聽了我都覺得很苦。當時他們從丹江口外遷到異地安置--湖北省的其他地方安置,由於他們對安置不滿,就在文化大革命的時候偷偷地逃回(庫區)來,在丹江口水庫旁邊安住下來了。做為黑人--就是沒有戶口的人--自已偷偷的跑回來(沒有居住權),那麼他們這一代的孩子都基本上沒有接受過教育,所以現在被涉及的移民他們本身就是移民的下一代。他們本身就是做為黑戶口的下一代,他們連受教育的機會都沒有過。這些移民已經為丹江口水庫搬遷過兩次了。所以他們是老移民。他們和丹江口水庫的移民賬有兩筆賬要算,因為他們當時搬遷了兩次。文化大革命後期時政府就默認了他們偷偷搬回來的權利,就允許他們在這裡住下去。現在他們又面臨著第三次為南水北調工程的丹江口水庫進行搬遷,這個難度就相當、相當地大。
丹江口的移民是老維權,老移民。他們移來移去,現在過得非常艱苦。他們比三峽人數少,而他們這次要的錢比三峽多得多。雖然政府給他們多,但這個錢不會到他們手裡面。如果打個比方說三峽工程決策時是1992年,1992年時的1塊錢和現在的10塊錢差不多,儘管中國官方的數據說人民幣沒有貶值,如果老百姓心平氣合的說一聲1992年的3.5萬和現在的合多少錢差不多。但是政府不敢說,政府為什麼不敢說南水北調工程的錢總數是多少,每個人是多少?為什麼不敢說,因為三峽工程的那些人都還不滿意,還問政府要錢,你要說出來的話,如果是十萬塊錢,那三峽工程的沒有安置好的移民他也要十萬塊錢,因為他現在還需要重新安置。這是一個強制性安置的過程,這個安置過程當中,這些人是很被動的,他們是很無奈的,所以他們總是有一種攀比的心理。
我不知道你有沒有注意到南水北調工程移民和三峽工程移民有一個很大的區別。這次他(中共政府)就沒有敢說要給這些移民多少錢。當時三峽工程移民的時候就說是113萬,那麼它的移民總經費是四百億。當時政府答應一個人頭可以拿到三點五萬人民幣的移民安置費,拿了這個錢放到銀行裡去可以生利息,利息又生利息,你的生活就能得到改善。當時很多移民就相信了政府的話,但到最後統計下來移民拿到的不是3.5萬元人民幣而平均每個人只拿到將近五千到八千人民幣。三峽工程的移民就很不滿意,因為政府沒有實現他們當時的諾言。這次南水北調移民工程政府就沒有說這次30萬移民一個人要發多少錢。為什麼他不敢說呢?因為這次移民的經費肯定要比三峽工程的人均費用要高,而且要高很多。他不敢公布,因為他一公布三峽工程的移民就要按照那個標準向政府要錢。
你不要看他新華社報導說南水北調第一批移民的200多人如何地興高彩烈。中國政府做任何事情,這些工程,他的樣版都是做得很好的--他會把一小部分人安撫得相當好,做樣版給別人看。但是他(政府)不知道做了這個樣版以後,其實增加了自已安置的困難。為什麼呢?因為其他的人也都向這個標準看齊。達不到這個要求我就不滿意。這很簡單:他把你選做樣版,把你安置得很好,給大家看,那為什麼你不能把我選出來呢?所以越到後面大量的安撫他就做不好,他只能做那些一小部分。中國(政府)永遠是能挑出這個英雄那個英雄,這個模範那個模範,做所謂的代表。但是他大量的安撫工作他做不好,他不可能做。他只能為了宣傳的需要做那麼一小點點。三峽工程時政府安置前面的一批也相當好,看過的人都覺得相當好。在江邊新蓋的房子,植的樹。有人說坐在江邊釣魚,江水在你門前過,橘子樹上長的橘子,你看多好?!你也就只能做這一、兩個民居的樣版,等到100多萬或者是幾十萬,你就不能達到這個水平。而你當初是拿這個做樣版,這個標尺就立得那麼高。
中國人現在也引進外國的換位思維。如果是講良心的話,你做決策者的,你想想看如果你是個移民,你會怎麼樣?
最後倒楣的當然是移民,因為移民是最弱的一群。中國就三峽工程這一個工程的移民人數就超過世界所有水庫的移民總人數。而安置也是最差的,但這些移民所受的壓制也是最大的。所以政府講他這一次肯定會比做三峽做得好。第一他是在那裡吹,第二他正在透露一個訊息,就是三峽工程沒有安置好。如果要是三峽工程安置得好的話,中國的宣傳就不是這麼宣傳了。就會說我們也要像三峽工程移民安置學習,達到他們的水平。
破壞生態環境
我先不說我認為三峽和南水北調工程的危害將會是什麼樣的危害,我只介紹有一位美國加州大學地理系教授戴蒙先生(JaredMasonDiamond),是個專門研究生態環境,從事地理考古的專家。他寫了一本書,叫《大崩壞:人類社會的明天?》或譯作《大崩潰:社會如何選擇失敗或成功》(Collapse:HowSocietiesChoosetoFailorSucceed》是賈德•戴蒙2005年的著作。簡稱《大崩壞》)。臺灣的時報出版社發行了中文版,臺灣中央研究院亞太區域研究專集中心執行長蕭興旺為這本書寫了前言。在臺灣這是一本暢銷書。但是大陸從來沒有翻譯過此書。他在這本書中把三峽工程和南水北調工程都形容是將會引起中國大崩潰的兩個工程。他書中對這兩個工程是這樣評價的:
"中國目前正在進行的超大工程計畫,對脆弱的生態環境更是雪上加霜。以三峽大壩的興建為例,這個世界上最大的水壩1994年動工,預計在2009年完工。以水利發電、防洪和航運等三大效益為目標,工程預算高達300億美元。此外數百萬民眾的安置,土壤侵蝕造成的環境損害和生態系統的惡化,都需要額外付出。中國另一項世紀工程更為昂貴,也就是2002年動工的南水北調計畫,預計2050年才能完工。預算更高達590億美元。還有後遺症,如污染擴散和江水資源失衡等。更大的計畫還在後頭呢,中國領導人已把目標對準國土開發大西部。把將來開發大西部做為中國發展的重點。"
他就是這麼評價的。他認為這些工程將對中國的整個生態環境造成很大的危害。
南水北調對生態環境的破壞大於三峽工程對生態的破壞。因為中國國土的西部高東部低,所以中國的河流都是由西向東流的。那南水北調是怎麼調水呢?從南方北調,是不是?儘管你不懂工程,也不懂水利,但是我們都可以談通。本來河流都是由西向東流的,水由高的往低的地方流。現在你在這麼多河流當中,橫的串一條渠道過去,橫串一條渠道過去,那你讓水怎麼流?!那自然河流水怎麼流?!
這條渠道橫跨長江、黃河、淮河、海河中國四大流域,橫切將近700條河流。這700條河流平時都還好,等到發洪水的時候,或者是你乾旱的時候,洪水來了你怎麼調度?就像臺灣講的這次水多。水多了以後,水往哪兒移?水往哪流?本來自然河道是從甲流到乙,那乙這地方的人他叫不出,因為自然河流本來就這麼流的。現在這條河流從甲不流到乙了流到丙去了,水把丙淹了,那丙會怎麼說!此工程把整個600多條河流橫切,整個河流都亂套了。
問題的根源是北京缺水,華北缺水。缺水的原因不在於這些地方是乾旱的地區,北京缺水的問題是北京自已把水資源破壞了。不是外調水就可以解決這個問題。這個問題是個不調水也能解決,他調了水也解決不了的問題!
大崩潰工程
三峽工程的移民工程決定了三峽工程的成敗。三峽工程的移民可以說是失敗的,而且失敗得很慘。雖然由於工程搬遷了將近150萬人口,但政府現在自已都不敢承認他搬遷了150萬,他只敢說搬了125萬。前面報導了很多,好像是很有成就。突然之間工程的移民數字又降下來了。這些三峽工程的移民現在處在什麼狀況呢?國務院三峽工程建設委員會信訪辦的總結報告裡面說三峽工程的移民現在處於"無工作,無地種,無出路"的狀況。這是政府自已說的。這樣的移民安置,你能說這個移民工程是完成的嗎?!肯定是沒有完成。三峽工程的移民工程沒有完成,而已經安置好了的那些房子蓋了,地也分了的移民們現在還得再次搬遷,計畫要搬遷250萬到400萬。後三峽的搬遷問題就是把原來安置的移民全部搬走。為什麼?因為他們被安置錯了,他們被安置的地方將來是要被水庫所淹沒的。
這樣的工程從現在的觀點來說根本不符合大陸說的可持續性發展,臺灣說的永續發展的這種概念。因為可持續性發展的基本理念是使用當地的資源而不是使用外地的資源,更不是這種長距離、大規模進行調度的工程。南水北調工程造價從二千億長到了五千億,而南水北調工程所創造的國民產值也就是二千億,就是所謂的帶動了當地的經濟發展。
中國無非就是看這個經濟發展。你只要做工程,他就覺得經濟是在發展,有沒有經濟效益那是另外一回事情。是不計投入,只要有產出。那麼利益在誰那兒呢?利益都是那些承包工程的人掙了,他們拿了大筆大筆的錢。那麼最後這個錢是誰出的呢?就是全國的納稅人出的。那麼帶不帶來經濟利益?沒有!
無論是三峽工程的移民還是南水北調的移民工程,他們(政府)都離不開一個模式--就是一種強制性的移民。所以強制性的移民肯定會遇到強制性移民所特有的一些問題。因為沒有讓這些移民參與工程的決策過程中,所以移民的利益並沒有受到尊重,移民根本不知道他們未來的命運是怎樣,無論工程的決策者怎樣美化這個工程,他都不可能達到移民的利益,因為這是兩個完全不同的利益集團。這就是自願移民和非自願移民--就是強制性移民的一個最大的區別。
我曾經在美國討論強制性移民和自願性移民有什麼區別,我說你只要想一下中國有這麼多人到美國去,到歐洲來。有的人是偷渡出來,或怎麼出來,很多人從中國移民到國外。如果你要說這個移民過程是政府組織的移民,那些移民會是天天到大使館的門口去呆著要錢。強制性移民和自願性移民有著很大的區別。就是這個決策不是我做的而是政府做的,是政府強制性讓我接受這個決策,我對決策的錯誤做為移民的話我是絕對不承擔責任的。而且他們確實是很苦、很苦,真的很苦,一個人一輩子要他強遷一次的話,原來的生活、社會基礎全部都被破壞了,你得重頭開始、重頭打拼,那麼你說你第一次還有重新打拼的決心,那麼第二次你能不能有這個決心?如果現在是第三次那你還能不能被打倒了以後再起來呢?!這就是強制性移民最大的問題所在。
制度決定決策過程
南水北調工程儘管花的錢比長江三峽工程還大,他(中共政府)也省了經過全國人大審批這個麻煩的所謂民主的過程。國務院批了,工程也就開始動工了。政府又說造價要翻一番。也沒有一個人去問為什麼翻一番,也沒有議員或人大代表出來資詢一下,要求政府做一個檢查,沒有這個事情。
中共政府的決策模式就是這樣的,你不能改變他的決策的模式,他永遠照著他的那條思路走下去。他(中共政府)從來也沒想一下三峽工程的結果到底是怎樣。三峽工程全國人大批了,批了以後到現在他(中共政府)也沒有審查一下他做的這個決策到底是不是對的。他不審查,他也不敢審查。你不審查的話你就不會汲取教訓。
整個制度就是這麼一個制度,這個制度從中華人民共和國1949年成立以來到現在沒有改變過。三峽工程的決策過程和1957年黃河三門峽的決策過程是一模一樣的。所以這個制度就決定了這個決策的過程。而中國政治家的思想理念也沒有任何的改變。有人說經過文化大革命以後,中國都向好的方面發展。我看這六十年來,在這方面他(中共政府)根本沒有任何前進,在原地踏步。所以你就不可能說人們會從失敗工程中汲取經驗來改善自已,沒有。
中國領導人從來不聽不同的意見。做為中國的政治家來說,他就想著幹一些立碑豎傳的事情。南水北調這個主意是中國領導人先有的(1952年10月30日毛澤東提出"南方水多,北方水少,如有可能,借點水來也是可以的。"想法)。所以說政府一定要把它作為一個好的主意賣出去。沒辦法改變政府的這個看法。你跟政府說你這麼做是錯的,他聽不進去;他做錯了,他也不承認錯。他會說那個美國作家、科學家的著作《大崩壞》是醜化中國,妖魔化中國。
中國政府本身就是違背自然的規律,所以他不敢把這個工程拿出來討論。而且中國的所謂科學家,工程師們,接受三峽工程的教訓,誰也不說他(政府)的壞話。不說,敬而遠之。中國的這些知識份子他們沒有膽量來指出政治家的決策錯誤。因為中國的很多的知識份子,看到了三峽工程(的結果):你是唱贊成的,你是支持政府的,參加三峽工程論證的人員中已經有四十多位成了中國科學院院士的中國工程人員;那麼那些反對三峽工程的人一個人也沒能成為中國科學院的工程院士。所以說中國政府對於知識份子是獎罰分明的:獎賞聽話的,聽他的號令、為他說話的,為他助勢的,那些人他都會給重賞;對於那些不聽話的他就給他們重罰--那些反對的人讓你拿不到科研項目,你拿不到科研項目的話,就不能在那裡做教授做工程師。所以這些知識份子最多就是不說話,或者就是人家說什麼我就跟著說什麼。他是不講良心的。要不然你讓我怎樣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