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準一小撮人的官方新調
國慶六十週年紀念,北京官方定下的主調是60週年不分前後。去年的改革開放30週年報導,很大部分建基於對改革開放之前30年路線方針的否定,但今年官方對新中國60年的評價基調卻有所微調,提出了兩個不否定的觀點:既不能用前30年否定後30年,也不能用後30年否定前30年。
明報記者孫嘉業評論說,官方之所以煞費苦心地將前後30年"兩個歷史階段"定位為"一個整體",無非是對"左"和"右"兩種傾向的擔心,防止左派借歌頌前30年來質疑改革開放,亦防止右派借批前30年來否定國體。
我觀察到的是一個很有趣的局面,至少從改革時代以來,左右派都不要現有的掌權派。左派認為,掌權派已經不再是紅色社會主義的,而是白色資本主義的,把他們等同於右派。可是右派認為,掌權派還是太紅,還是文革專制的延續,因此把他們等於左派。在"左右社資"的爭論中,掌權派被塗成大花臉,誰都不要他。
掌權派從改革一開始試圖統戰"左右社資"。當政治權威強大的時候,左右社資,儘管有各自的動機或者目的,但政治效果都服務於政治權威,同床異夢,只要同床就好。可是當90年代之後,掌權派完全褪去公共利益的薄糖衣,赤裸裸得露出屠宰場軋肉機的權貴模樣,這時候左右社資,就逐漸與他們分離,並且與衝突對立。對於留在裡面的人們,慢慢地當做了叛徒,發布道德追殺令。先是右派對準在改革中失利,但還迷戀專政的左派進行譴責,然後是左派對準在改革中發飈,但是有威權色彩的右派進行攻擊。到了今天左右派,因為是否保權貴的政治立場截然對立成為首要問題,其內部發生鴻溝般的斷裂。左右派內部都有權貴與反權貴的本質分化。現在不管左右社資,對準官民矛盾,只有權貴與反權貴的區別。
左派中底層左派、新左與老左分家。龔仁的文章《"新左"、"老左"分道揚鑣》揭示了這一點。右派中,在體制內的改革派,蛻變為極右派;體制外的改革派對改革逐漸失望,二者南轅北轍中。唱上了對臺戲。
和體制有瓜葛的老左極右都被邊緣化。老左派與極右派成為一小撮人,中底層左派、新左、體制外右派,因為體制外,成為絕對大盤。底層百姓與知識份子的大盤,就像海水一樣包圍著一個冰島,在下面侵蝕挖薄浮島底盤。冰島慢慢融化中。
"60週年不分前後"只是對準一小撮人的海洛因,並且把一小撮人當做有代表性的,或者當全部或者大盤。因此僅僅相當於以此內部會議的講話。"60週年不分前後",不是立於磐石之上,而是在腐朽的獨木橋之上。
當權威強大的時候,無論作為不作為,即是錯誤的作為只要引導的好,也能增加權威。例如前總理李鵬是一個無能無為的人,可是其在任的十三年,是經濟發展最好的時期。當權威弱小的時候,無論如何掙扎,作為與不作為,都是幫助減弱,這是一個王朝的氣數已絕,回天無力。例如前總理朱鎔基改革,意圖在於延長共產黨的統治,而結果是給共產黨大樓的地基裡面裝了很多的定時炸彈。
當權威弱的時候,"社資左右"都在撕裂它。不動不改革下場還好一些,越動越亂動,越改革越革命。
用來安撫政改焦慮的幾種海洛因
政改是文革之後就被提出來,而且當時是作為首要問題提出來的。可是鄧小平用先經濟改革後政治改革,加以拖延。三十年來,政治改革寸步難行。長期以來人們心中就一種焦慮,到底什麼時候要改,到底還改不改?這時候有關人士,就發明瞭幾種用來安撫政改焦慮的幾種海洛因。
第一種、官方以民生轉移政改注意力
這是一種好壞參半的做法。到了今天,是底層民眾的民生問題,成為最主要的政治問題,必須首先解決。
我放棄並拒絕對政治體制改革的希望,而致力於對民生問題的推動。沒有民生問題的解決,將會是政治革命與社會革命糾纏在一起,民生和自由民權糾纏在一起,二者都扭曲了,就像法國大革命一樣。如果民生問題沒有解決,那麼就會訴諸於政治解決,這時候政改的政治改革就會和民生的社會革命糾纏在一起。臺灣和蘇聯的的轉型,之所以可以比較成功,很大原因在沒有民生問題的干擾。
生存權卻是首要的,但是當局用來轉移阻擋對政改和自由的渴望。如果政改的訴求,沒有和民眾結合,沒有獲得民眾的支持,任憑他喊破嗓子,也無關緊要。解決民生問題,可以消滅民眾和底層知識份子的政改訴求。
第二種、極右派浪漫回憶80年代的做夢術
這是一種做夢術,認為過去80年代能推動,現在也肯定能推動。基於對政治放鬆的回憶,而呼喚政改的言說,不過是欺騙他人而自欺,以為呼喚就一定能實現的;自己的正當渴望,就等於一定能實現。幻想和意識形態之下,對於自己所不願意看到的,都不去看。這是一種小孩子的性格,並且不斷在暗中浮現出一種"開明君父"的意象。89的學生運動,如果沒有開槍流血,壓根就是對"開明君父"的一種撒嬌。
80年代的推動以及今天的做夢術,處在去毛澤東化與渴望"開明君父"之間的二律背反。沒有強大的政改第一推動凌駕於權貴集團之上,並且砸碎權貴集團,是不會有政改的。縱觀1949年之後的歷史,只有毛澤東才有這樣凌駕於整個自己締造的體制之上的權威,砸碎體制的勇氣和決斷。也就是說他即使最大當權派,也是最大的造反派。政改第一推動必須有如此的政治位格,是一個能夠塑造和摧毀體制的雙重權威的人。鄧小平不是。
那麼渴望一個開明君主,降低瓦解掌權者的超凡魅力,與政改第一推動的需求根本衝突。可以說,改革就是殺死了改革的可能性,或者說,改革從一開始就是不可能的方案。
趙紫陽的《改革歷程》發表,引起了高潮與興奮,於如今在呼喚改革共同體的同一質。改革共同體等不等於國家的全部,例如極左就是異質。呼喚改革共同體的同一質,或者通過做夢抹掉了與改革共同體異質的部分,還是一種政治浪漫。鄧小平凌駕於左右之上,有一種平衡,就像封建王朝皇帝凌駕平衡各派系,可見趙紫陽並不是改革時代的化身,而只有鄧小平是。改革時代的中國,並不是改革共同體,而是混雜的。
改革右派80年代與民眾的利益有一定的交叉,衝突不大,可以同時站在天安門廣場上。90年之後站在官方權貴一邊,80年的改革共同體就破碎了。改革右派往上游移的時候,改革共同體自身也破碎了,破碎為改革的受益人階層和受害者階層。
八九一代及其後來者基於89,根本拒絕政改焦慮。四五一代,把89當作皮外傷,一會兒渴望,一會兒絕望。比四五一代更老的一代的思想,基本是四五一代塑造的,也就是兒子教了老子。但是老子們或多或少患有老年痴呆症,一骨碌腦渴望政改,焦慮絕望絲毫不表露。
第三種、法西斯化中國模式
整個改革共同體和改革時代的自信心,建立在一個as if 之上。那就是有一天政改了,一切都好了。如此幻想之上,當阻礙不大時,路路暢通就強化了這種幻想,當做了真實。當阻礙有一些大時,就開始通過意識形態否認阻礙,強化自己的信心,不見棺材不掉淚,見了棺材還不掉淚。沿著這種慣性前進,知道阻礙已經完全淹沒出路,帶來極大慘重的代價,才會回頭,然後吹噓自己浪子回頭金不換。
如此幻想總是在外圍打轉,津津樂道沉湎於政改外圍條件的一點點進步或者原地踏步,甚至把不退步當做莫大無比的成就。對最核心的問題,總是願意霧裡看花水中望月。就像一個女孩,已經非常習慣於調情。沉湎於調情,反而對性愛婚姻非常不習慣,充滿不確定的恐懼。
如此進入一種永恆的政治浪漫狀態,對自己的政治方案,絲毫不考慮如何抵達目的。他們已經是性無能,無從真正關心政改如何實現。而是在如此公車上書中,尋找被讚揚,把自己塑造為道義英雄,從而可以宇內環顧舍我其誰,除此私人目的之外,絲毫不計較目的能否達到。這就是98年之後左右之爭的政治心理條件。如此釋放出來的就是要求政改的渴望,以及後輩對前輩抗如此大旗的妒忌和背叛,例如新左派,總是把自由主義簡化成經濟自由主義,然後攻擊整個自由主義。他們對改革的批判,就像晚清清流派對於主戰派的糾纏,絲毫不在於共同目標,而在於取而代之的渴望。
這二者的爭議,真正用心於在於何種道義英雄之爭,何人成就道義英雄之爭,而不關心共同目標,共同目標之下的道義英雄成為首要,絲毫不考量道義英雄的肉身,是否是成就共同目標的路。共同目標被置於虛無主義的混沌之中,充滿偶然和放任。政治浪漫狀態是渴望的精緻表達,成為道義英雄的渴望及對其背叛超越的渴望,都是政治浪漫。
新左派蛻變成了中國模式派。我在《中國模式是對改革共識的背叛》中寫道,中國模式的提倡,是對改革共識的背叛。也是對改革時代背後捅一刀,內在得掏空了改革的實質性內容,延長專制。把經濟改革到政治改革的這一關口或瓶頸,拉長,成為走不出去的陷阱。中國模式是改革瓶頸處的癌變,橫生出一種枝節,然後意圖反過來吞併整個改革,就像癌症要佔領整個身體。中國模式一方面構成對改革共識的顛覆和架空,去掉實質性內容,而僅僅保留形式和口頭上的路徑,並且強化之,這本質上是對後改革、反改革以及改革反思的排斥和阻擋。
這也有幫助當局轉移政改注意力的作用。在經濟改革已經歇菜,政治要提上議事日常的當前情形之下,反對普世價值倡言,提倡中國模式,北京共識,就是要阻礙政改。
他們阻礙政改的政治意圖,是清晰的,明白的,故意而為之的。他們堅持專制權威主義,沒有黨的領導,改革更不可能,他們卡著經濟改革與政治改革的關口,把注意力和焦點,引向文化政治和帝國衝動,以此拒絕政改。拒絕了政改,就必須找到一個替代物,用於安慰渴望政改的心理,轉移關注。政改呼籲構成國內衝突和壓力,轉移到虛幻空間和對外擴張來。
来源:參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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