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愛的學士,碩士,博士,博士後您們好!
我是‘紅樓女囚'的作者孫寶強(在‘看中國網站'‘看社會'的‘冤假錯案'欄目裡連載)。雖然知道你們學業繁重,生意衝天,我還是請你們讀一封13年前的一封信。
"尊敬的中級人民法院齊院長:
反複閱讀了您在法律廣場上的文章,心中不由一動:您就是‘眾裡尋它千百度'的法官。我要把憋在心裏,長達255天的痛苦和冤屈向您傾吐。
我是個老三屆,幸運的是我沒有上山下鄉,而是直接分到上海煉油廠。在舉世震驚的64中,被以‘聚眾擾亂交通秩序'罪判刑三年。
在突如其來的厄運前,我想到了死。以死抗爭,以死抗議。但我後來明白了,我的死,無異死一條狗。不!我要活!我要像電影‘芙蓉鎮'裡秦癲子說的那樣:活下去,像牲口一樣地活下去。
68年進廠後,我多次被評為各類積極份子,代表單位參加一系列接待活動。我是個正統加傳統的女性,雖談不上有‘先天下憂而憂'的胸懷,但認同‘國家興亡,匹夫有責'的格言。在閱讀了大量名著後,在目睹了一系列政治浩劫後,我有了自己的是非觀,有了自己的思維方式,絕不因媒體的渲染而左右自己。
政治風波開始後,我明白學運對歷史的推動,反腐對國家的重要,於是我演講,於是我捐款。64後我憤怒了(在經歷了苦難後的今天,我依然不改初衷),於是我走上街頭大聲疾呼,憤怒譴責。這些觀點被安全局頭目秘密錄音,作為我煽動群眾,傳播謠言的罪證;第二天,我帶領群眾在天潼路設置路障,以抗議屠殺......
法官大人:7年後的今天,不該是中世紀教會禁錮一切,統治一切的年代,也不該是人治大於法制的時代。我希望法院對我能有一個公正的結論。孫寶強於1996年7月23日。"
13年過去了,信紙已經發黃髮脆,心已經結上厚厚的痂。但只要輕輕一觸,痂就會脫落,重新露出鮮紅的傷口。
1998年,我偶然看到一則報導:20年前的64之夜。當年的留學生,緊張地坐在電視機前,翹首等待歷史的轉折點。當槍口終於發出第一團紅光時,當坦克終於碾在活生生的軀體上時,電視機前的你們擁抱,歡呼,開了香檳開懷暢飲-因為你們有了領取綠卡,也就是血卡的資本。
看到這則報導時,我的心碎了。
你們知道嘛?當你們戴著厚重的博士帽時,有一個10歲的男孩,因為母親的坐牢,因為多動症,因為同學的辱罵而留了級;當你們領取西方大學的獎學金,有一個中年男子,因為妻子坐牢,因為生存,從腳手架上摔下而傷了腎;當你們通過‘黃雀之路'時,是否想到血泊中的同胞?當你們賺取大把銀子時,是否想到抗命軍人的默默犧牲?你們很忙,忙到參加一年一次燭光晚會的時間都沒有。你們遊走於利益圈子,用‘厚黑學'做敲門磚,用同胞血祭花翎,你們甚至在同胞的屍體上,召開豪華的PARTY。
我知道,你們活的很滋潤。由於有死難者的墊底,你們站的很高很高;由於有民主社會的憲法,你們的光環很亮很亮。你們拋棄了曾經的信仰,褻瀆了曾經的追求。或者說,你們原來就沒有信仰,也沒有追求,那只是戲子的妝容,私慾的道袍。
昨天晚上,從林昭的故居茂名南路159弄11號回來後,我看了武文建的博客,也看了64受難者的後續報導。心被慘痛的事實,鋸的破離支碎;靈魂被隱蔽的罪行,震的千瘡萬孔。深夜二點,我夜不能寐。如果說遺忘,是一種遺憾,那麼拋棄,就是無恥的背叛。背叛!背叛盟友,背叛恩情;背叛誓言,背叛山一樣重的責任。背叛者軒昂而猥瑣,得志而可憐。背叛者高貴而猥瑣,背叛者成功而失敗。切切地膜拜在金錢的腳下,巴巴地匍匐在極權的足下--除了像蒼蠅一樣追逐名利,焉有它耶?
現在我最憎恨的一句話就是血濃於水。血並不濃於水,血甚至不如水,這已經從千萬個事實中得到佐證。當血不再為民族而流淌;當血不再為信仰而噴發;當血只是苟活的要素,當血只是名利場的潤滑劑時,血就是髒的,血就是黑的,血就是臭的,血就是罪惡的。
在此,我感謝那些曾經幫助,現在繼續在幫助中國人的外國朋友;在此,我感謝那些真正的民族精英,而不是真正的沽名釣譽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