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者徐梗榮
死者手腕上的傷痕
死者遺像
3月8日,丹鳳中學一名19歲的高中生突然死亡,而他死前正在接受公安局審訊。當日,這個消息立即在陝南這個小縣城傳播開來。
次日中午,死者家屬聚集到丹鳳縣政府門前,尋求事件真相。丹鳳縣縣長李吉斌出面接待了上訪者。"這個孩子是被刑訊逼供打死的。"當地群眾如此猜測。目前,省、商洛市檢察機關已經介入事件調查。對於民間的說法,還要等待權威機關調查後才能定論。
他在公安局遇到了什麼
這名死在公安局的高中生叫徐梗榮,1990年10月8日出生,家住丹鳳縣寺坪鎮東峰組,生前就讀於丹鳳中學高三(10)班。
來自官方的通報稱:2009年2月10日凌晨,一個名叫彭莉娜的女高中生在丹鳳縣城丹江邊上被殺害,經丹鳳縣公安機關偵查,徐梗榮有重大犯罪嫌疑。2月28日晚11時,丹鳳縣公安機關傳喚徐梗榮。3月1日早7時許,徐梗榮向警方供述了作案經過。當天,徐梗榮被刑事拘留。3月8日上午10時30分,在審訊過程中,徐梗榮突然出現臉色發黃、呼吸急促、脈搏微弱、流口水等情況,審訊人員立即將徐送往丹鳳縣醫院搶救,11時,徐經搶救無效死亡。陝西省檢察院和商洛市檢察院迅速介入事件調查。
官方的解釋,顯然不能平息家長的憤怒以及公眾的疑惑。
3月9日下午,就在丹鳳縣長李吉斌接待死者家屬幾個小時後,省檢察院和商洛市檢察院的兩位法醫對徐梗榮進行了屍檢。參加屍檢的除兩位法醫外,還有一個照相的、一個錄像的以及徐梗榮的3名非直系親屬。屍檢地點就在丹鳳縣醫院太平間外。
一位目睹了屍檢全過程的死者親屬事後如此描述:徐梗榮兩個手腕上有清晰的環狀傷痕,皮都翻了出來,兩隻手掌腫得像饅頭,鼻腔裡全是血,頭頂外表皮完好,法醫將徐梗榮的頭皮揭開,發現很多直徑為1.5厘米×1.5厘米的瘀血點,頭蓋骨內的腦子出現水腫。這位親屬問法醫,什麼情況下腦子才會出現水腫?法醫回答,得病或者是受到外力。徐梗榮腸子裡是空的,胃裡有10毫升左右的液體,糊糊狀。一段大約 15厘米長的腸子呈黑色。法醫剪下12厘米,一提起來,便滴下墨綠色的膽汁狀液體,其他腸子為白色。他問為什麼會這樣,法醫解釋,這說明死者沒有進食,至於持續了多長時間不好認定。
另外,死者大腿內部兩側有淤青,切開全是血,小腿上也有淤青。
"他還是個學生呀!到底有什麼樣的經歷,才留下這滿身的傷痕?"3月11日,徐梗榮一位不肯透露姓名的家屬在接受記者採訪時說。
屍檢當天,徐梗榮生前的很多朋友、同學趕到了縣醫院。圍觀者越來越多,屍檢現場只好採取隔離措施,用白布圍了起來。但圍觀者還是不肯散去。屍檢結束後,徐梗榮的屍體被送回太平間,幾名同學堅持著要去看徐梗榮最後一眼。一個姓雷的女生,大著膽子,透過太平間的門縫向內張望,她看見以前的同學就躺在床上,一隻腳伸出床沿,一隻手露在被子外。"那隻手腫得老高。"她當場掉下了眼淚。
女生被害案引發的命案
是什麼原因導致徐梗榮死亡?現在還沒有人能明確地回答。但徐梗榮的同學們都知道,警方抓走徐梗榮,是因為懷疑他和彭莉娜的死有關。徐梗榮的多名好友也被警方審查過。彭莉娜被害案曾經在這個小縣城引起很大轟動。2月10日早晨,一名晨練者在丹鳳縣江南大道河堤的一個亭子內發現了一具無名女屍,遂向警方報案。丹鳳縣警方查明,死者彭莉娜,女,生於1988年11月10日,丹鳳縣寺坪鎮趙塬村趙塬組人,商鎮中學高二(1)班學生。經丹鳳縣公安機關勘驗,受害人是遭石塊襲擊身亡。
命案發生後,丹鳳縣傳聞很多:搶劫殺人、強姦殺人......各種說法都有。市縣兩級警方成立2·10專案組進行調查,動用了大量警力,展開拉網式排查,並向社會發布了受害者生前的活動狀況。
在徐梗榮死亡後,社會上批評2·10案件專案組工作方式的聲音很多。在丹鳳中學,一位知情者告訴記者:丹鳳中學有100多名學生被警方詢問過。調查中,只要是彭莉娜家鄉寺坪鎮的男生,都被警方抽取了血樣。詢問的人數之多、次數之多,已經影響到了學校的正常教學秩序。
據徐梗榮的同學回憶,徐梗榮第一次接受警方調查就是在學校公安科。那是2月10日晚,當時警察問他是否認識彭莉娜。
徐梗榮確實認識彭莉娜,兩人初中時曾是同學,後來也是好朋友。此後,警方又問他與彭莉娜的關係網,找過他五六次。不過,當時很多同學都被叫過幾次,徐梗榮在調查中並不顯得特殊。
這期間,徐梗榮和在西安讀大學的二姐徐韓英通電話時提到了彭莉娜的命案,說因為這事警察找了他好幾次,他雖然沒幹什麼壞事,但還是有些心慌。2月18日,徐韓英回縣城看望弟弟,在弟弟租住的民房內住了一晚。"我沒有發現任何異常,弟弟和平時的表現一樣。"徐韓英說。2月19日,她便返回了西安。
徐韓英沒有想到,這一面竟然是和弟弟的永訣。
2月27日,徐梗榮還和二姐通過電話。3月1日,便失去了聯繫。
3 月2日,徐梗榮的母親曹會玲在西安接到一位親戚的電話,說孩子找不到了,聽說是被公安局帶走了。曹會玲急忙往回趕,到丹鳳時是晚上8時許。她去了兒子的住處,房間已被警方查封,房東證實了兒子的確是被警方帶走。她去了城關派出所,又去了丹鳳縣公安局,但沒有打聽到兒子的下落。
3月3日上午,徐韓英也回到丹鳳,和母親一起到丹鳳縣公安局,公安局一位工作人員還是說徐梗榮不在這裡。她們又多方打聽,終於確定徐梗榮就在公安局內,就連公安局看門的老人也向她們證實徐梗榮就在公安局內,但公安人員還是不肯承認。
3月4日,徐梗榮的父親徐和平從韓城煤礦上請了假回到丹鳳。這時,公安局終於答覆他們,徐梗榮確實在公安局接受審查,但現在還不允許他見家人。
徐家人對警方長時間控制徐梗榮卻不通知家人的行為表示不滿,有民警告訴他們,不通知你們是好事。如果通知了,那就是你們的孩子確實有事了。
曹會玲提出給孩子送點吃的穿的,民警說:"在這裡我們吃什麼他吃什麼,餓不著他,不能送吃的,送穿的倒是可以。"徐韓英趕緊去給弟弟買了身內衣,請求民警帶給弟弟。
由於無法見到徐梗榮,加之相信徐梗榮是清白的,警方調查幾天總會放他出來,徐韓英、曹會玲相繼返回西安,而徐和平回了趟老家,取了點錢,再回到縣城,繼續等待兒子。
3月8日,他等到了兒子死亡的噩耗。於是,全家人再次趕往丹鳳縣城,遠在韓城的大女兒徐英英也和丈夫連夜趕回。
警方為什麼懷疑他
3月9日,徐家人聚集在縣政府門前鳴冤叫屈,丹鳳縣縣長李吉斌出面接待了他們,縣公安局、檢察院的領導也到了現場。徐家人質問:"為什麼身體健康的徐梗榮進了公安局8天就突然死亡?是不是受到警方的刑訊逼供?為什麼警方控制孩子這麼多天不通知家長,而且沒有任何法律文書?"
這些問題,都沒有得到明確的答覆。徐家人能做的,只能是等待省市兩級檢察院對此事的調查結果。屍檢結果大概需要10天左右才能出來。
按照官方的說法,徐梗榮是2月28日晚11時許被警方帶走的。
此前,警方已經多次詢問過徐梗榮,並抽取了血樣。但為什麼又在2月28日把懷疑目標鎖定在徐梗榮身上呢?這中間警方找到了什麼確鑿證據?在警方目前不肯透露案情的情況下,我們無法知道。據瞭解,2月28日之後,關於彭莉娜被害案的調查,警方已經集中到了徐梗榮和他的幾名好朋友身上。
2月28日晚,徐梗榮被警方控制。大約同時,徐梗榮的同班同學陳璐也被警方從家裡帶走。"那一晚我出去玩,10點左右回家,一輛警車等在門口,幾個警察在屋裡站著,我媽正在給我打電話,但我手機關機了,打不通,正好這時候我回來,警察就把我帶走了。"
陳璐被帶到丹鳳縣公安局,3月2日上午11時左右被放出。30多個小時的過程中,警察主要問他正月十五晚上幹過什麼。
陳璐回憶:"那一天我到徐梗榮的房子裡玩,從晚上7點玩到晚上10點,和同學白帆一起離開。然後就回家了。那晚在徐梗榮房子裡有五六個人,我、徐梗榮、白帆,還有兩個不太熟悉,是徐梗榮的朋友,寺坪人。"
陳璐說,兩個警察問了他兩個多小時,已經是凌晨3點,又來了兩個人,換班接著問。"我能感覺得到,他們把徐梗榮作為重點懷疑對象,警察問話都是針對徐梗榮。因為我家在縣城,詢問我的是丹鳳縣的警察,其中一人認識我,對我很好,沒有打我。問完了就讓我睡覺了,第二天接著問。應該還算是文明辦案。"
一個刑訊逼供的"樣板"
陳璐的另一個同學吳明卻沒有這麼好的"待遇"。3月1日晨7時許,家住縣城邊冠山村的吳明還在睡夢中,就被幾名民警按住了。當時,警察準備把他綁起來,但沒有找到繩子,就把他押出了門,推進警車。母親眼看著兒子被抓,也不明白怎麼回事,只能叮囑他到了公安局好好說,別胡說。
據吳明說,警察把他帶到了縣公安局刑警大隊,一進去就給他戴上了背銬(雙手在背後銬著)。警察似乎是認定徐梗榮和他殺死了彭莉娜,開始就說:"事情已經爛包了(方言,意為露餡了),趕快交代過程。""他們讓我坦白從寬,這樣可以爭取個好態度,到法院時他們可以跟法院說,絕對能少判幾年,這樣也算是給我個機會。"
吳明說,審訊過程中,來了幾個上級單位的警察,有人問他,這件事發生後你後悔不?但他堅稱自己什麼也不知道。後來,警察就給他加刑,3個人把他按在桌子上,給他上斜背銬,還有人打他耳光,扇得他流鼻血。下午三四點,他的兩條胳膊已經失去知覺,審訊的警察又給他在背上加了一塊磚。當時他都感覺不到疼了。但等到換班的審訊警察到來時,給他打開手銬,他的胳膊便直直地就掉了下去。雙手剛有點知覺,斜背銬又戴上了,磚也加上了。
吳明記得,他是3月1日上午8時許進的公安局,在裡邊總共呆了50多個小時。這麼長的時間內,警察一直在審訊,他沒能睡覺。3月2日中午,手銬取掉了,審訊仍繼續。他實在困得不行,警察就讓他站起來。有一段時間,讓他跪在地上,大約40多分鐘。還有一段時間是蹲馬步,大約有20分鐘。
一個警察的話讓他印象深刻,"我們只要把你帶來,就絕對不可能讓你出去了"。
然而,在吃了公安局幾碗泡麵之後,3月3日下午3時許,吳明被放了出來。
至於為什麼被放?吳明也不知道。"放我的時候警察什麼也沒說,只是把我父親叫來,讓寫保證書,保證我不出遠門,然後就讓我走了。"
當天下午,吳明回到家,父母讓他好好休息,明天去上課。"當時我兩隻手腫著,看著很胖。晚上,我躲在房裡偷偷地哭,非常害怕,害怕被冤枉,擔心警察哪天再把我抓進去,雖然我覺得自己是清白的。"
吳明的兩個手腕上有明顯的傷痕。他曾經去醫院檢查過,診斷為肌肉拉傷。他開了些療傷的藥,花費110元。
連續幾天,吳明都偷偷地流淚,心裏憋屈、氣憤、害怕。3月9日,檢察院對徐梗榮進行屍檢時,他想過去看一看,老師勸住了他。
吳明的遭遇在丹鳳中學並非秘密,很多人都看到了他手上的傷。3月13日上午,記者在丹鳳中學採訪時,有幾名教職工悄悄問記者:"你們見過吳明嗎?去採訪採訪他吧。"
吳明手上的傷痕和他所講的經歷,讓徐家人更加悲憤。他們不敢想像:吳明都遭到了這樣的逼供,那麼作為重點懷疑對象的徐梗榮,又會被折騰成什麼樣子?他們甚至懷疑,3月3日、4日警方堅持不准他們見孩子,是不是當時徐梗榮已經被打壞了?
尤其讓徐家人感到疑惑的是,社會上傳言徐梗榮3月8日並不是在縣公安局接受審訊,而是在一個派出所,還有一個說法是在一家木材加工廠內。
徐家人曾追問公安局領導,負責審訊徐梗榮的民警是誰,對方以辦案人員的安全為理由拒絕回答。
愛交朋友的體育生
據瞭解,徐梗榮是典型的山區留守學生。他的母親曹會玲幾年前就到了西安打工,父親徐和平更是常年在外下礦井,為了這個家拚死拚活,供姐弟讀書。
2006年,徐梗榮參加中考。據說和丹鳳中學的錄取線差2分,家裡人不肯放棄,向學校交了5000元錢讓他入學。
進入高中後,徐梗榮確定了走體育之路,他身高1.7米,曾經在商洛市第一屆中學生運動會上拿過5000米競走和3000米競走的冠軍,被評為"體育道德風尚獎"運動員。4月份就要參加專業考試,他準備報考省體院。
徐梗榮的教練告訴記者:"徐梗榮的體育成績可以,他初中時期曾參加過專業訓練。目前的專業課成績不算特別突出,但高考應該能夠上線。他的性格有點內向。訓練不是特別刻苦,但只要來了就非常認真。"他特別強調,作為受過專業訓練的體育生,徐梗榮的心肺功能要比一般人好得多。
而徐梗榮的朋友們則覺得徐梗榮性格開朗活潑,脾氣不錯,"很陽光"。陳璐的手機裡存著一張照片。照片上,徐梗榮身穿運動服,頭頂半個籃球,黑黑的臉,滿是笑容。
由於學校地方有限,沒有男生宿舍,就讀丹鳳中學後,徐梗榮便在縣城租民房住,房租每月80元,這使得他有較大的自由空間。
徐梗榮的房間已經被警方搜查過,一片狼藉,房子裡放著幾十個啤酒瓶。
房東對徐梗榮的評價是:這個孩子很有禮貌,在高二以前還能坐得住,高三開始就經常跑出去耍,學習也不太認真了,有時幾天不回來。經常和朋友們在房子裡喝酒打牌,有時能玩到通宵。
這些朋友,包括吳明、陳璐,也包括2月10日那位不幸遇害的商鎮中學高二女學生彭莉娜。
徐梗榮的這種個性,他二姐是瞭解的,她說:"他長大了,我們不反對他交朋友,而且他交朋友不胡來,也就是吃飯、喝酒,並沒有幹什麼出格的事。"
雖然家裡每星期給100元的生活費,但對徐梗榮這種交友廣泛、喜歡聚會的學生來說,明顯不夠,所以他經常跟鄰居借錢。雖然不能完全做到按時歸還,不過也不會賴賬。
許多同學想尋求一個真相
3月11日上午,丹鳳大酒店415室,縣政府辦主任劉繼華代表縣政府與徐家人對話。
會上,劉繼華說,檢察院已經對徐梗榮進行了屍檢,為了尊重死者,希望徐家人能夠盡早埋人。
徐梗榮的父母和兩個姐姐都明確表態,在屍檢結果出來之前他們不會埋人,希望有關部門妥善保管死者遺體。雙方的談判陷入僵局。徐梗榮的母親要求公安局返還兒子參加商洛市中學生運動會所得的獎牌,劉繼華在請示之後表示可以,同時返還的還有徐梗榮的手機。
徐和平打開兒子被警方控制之後就關了機的手機,一連串簡訊次第而至。有姐姐、母親的呼喚:" 你在哪裡?開機,我們都在找你。"有同學的問候:"怎麼一直聯繫不上你?"其中一條信息讓徐和平泣不成聲:"在哪?他們說的是不是真的?我要你親口給我說,無論你說什麼我都相信,我相信我們之間的友誼,我不相信那會是你做的。"
這是兒子的同學發的,這位同學對兒子表現出的信任,讓徐和平感激涕零。
其實,許多人都不相信徐梗榮是殺人凶手。一位教師說:"我相信自己的學生。公安局已經找徐梗榮談了五六遍,還抽了血樣,如果真是他幹的,應該早就跑了,還等著你上門來抓?就是成年人也沒有這麼好的心理素質呀!"
這種感性的認識、常理的推斷也許並不能說明什麼。更多的人則認為,當徐梗榮死亡之後,警方所稱的3月1日徐梗榮供述作案經過已經沒有了說服力。警方在辦理這個案子的過程中,有很多毛病可以挑,包括對吳明的審訊手段,對徐梗榮採取強制措施的相關法律手續。
而徐家人乾脆全面質疑2·10專案組的專業操守,懷疑徐梗榮的口供是刑訊逼供得來的。
懷著這種情緒的還有很多學生,這裡邊固然有徐梗榮的同學、朋友,也有不認識徐梗榮的。他們帶著一種單純的激憤之情想去尋求一個真相,很多人上網發帖子,希望媒體和公眾能夠關注此事。
徐梗榮被抓之後到底經歷了什麼?我們現在還無法確知。有人曾看見,幾名警察帶著被綁的徐梗榮來過鐵路邊尋找物證,但好像沒有找到。當時有群眾走近想看看怎麼回事,警察不許。一位目擊者聽到警察說:"可能是徐梗榮記錯了地方,也許是他還沒有交代實情。"
丹鳳警方的尷尬
"幹什麼也不要干刑警!""法律是把雙刃劍!"3月11日下午,記者在丹鳳縣公安局見到該局刑警大隊一位領導,面色憔悴的他情緒低落,連連嘆息。
此時此刻,刑警大隊也委實沒有心情接受採訪。"破案過程沒法跟你說,所有的案卷都已經被檢察院調走,不過我們將徐梗榮定為嫌疑人肯定是有原因的。目前我們正在等候檢察院的調查,等待死者徐梗榮的屍檢結果。結果出來了,人家說什麼就是什麼。"這位警官說。
丹鳳縣公安局局長閆耀峰在接受記者採訪時表示,公安局認定徐梗榮為犯罪嫌疑人並非只是因為徐梗榮的口供,而是基於多方面的判斷。據公安機關偵查,徐梗榮和彭莉娜曾經是戀人關係,這個案子情殺和姦殺的可能性都有。但遺憾的是,徐梗榮並沒有交代相關物證放到哪兒去了。
3月8日上午,聽到徐梗榮死亡的匯報後,閆耀峰馬上通知了檢察院,要求檢察院介入調查。"出了這樣的事,我們自己是不好再說什麼了。"
閆耀峰認為,徐梗榮只是犯罪嫌疑人,即使他真是殺人犯,也必須要有審判執行的程序。出現現在的情況,公安局會履行賠償責任。既然民警在履行職責過程中出現了這樣的意外,只能由檢察機關查明死因,判明性質。"我本人作為領導,不管怎麼說,有管理教育、履行職責不到位的地方。一旦檢察院查明死因,確定性質,徐梗榮的死確為民警行為造成,該怎樣追究,依法辦理,公安局決不包庇。"
他慨嘆:"法律是一把雙刃劍,你按法律辦了,就能夠維護群眾權利,如果不按法律辦事,就會傷了自己。"
但彭莉娜被殺案公安局還會繼續調查下去,徐梗榮仍然是重大嫌疑人。
而對於吳明所反映的他在接受警方詢問期間被上了背銬、挨耳光等情況,閆耀峰表示此前他並沒有掌握。
簽訂協議 死者"回家"
3月12日晚,丹鳳縣政府和住在旅社中等待處理結果的徐家人又開始了新一輪談判。當晚11時許,雙方簽下了一份《關於解決徐梗榮死亡事件的協議》。
協議內容包括:繼續偵破2月10日彭莉娜之死案件,對嫌疑人徐梗榮有一個明確交代;對徐梗榮死亡必須作出結論;徐梗榮享受城鎮居民待遇;徐梗榮喪葬撫恤等費用按國家標準於3月12日先支12萬元,其餘待賠償到位後一次性解決到位;徐梗榮之父徐和平、之母曹會玲、祖母杜金娥從2009年7月起終生享受當地最高標準低保。丹鳳縣公安局、寺坪鎮、寺坪村必須幫助家屬做好死者安葬後事處理問題。鑒於省檢察院已於3月9日對徐梗榮屍體進行屍檢,徐和平、曹會玲同意於3月13日12時前將徐梗榮屍體運回原籍安葬。
3月13日早晨8時許,天氣陰冷。徐韓英給弟弟買了一身運動服,準備運送屍體回家。
9時,運送徐梗榮屍體的車輛候在醫院太平間外。在數百人的圍觀中,徐家人按照當地風俗放了鞭炮,將屍體送上一輛麵包車。
望著遠去的靈車,連日奔波、心力交瘁的徐英英一下子摔倒在大街上,放聲痛哭。有善良的圍觀者把她攙起來,一位在政府部門工作、一直從中說和此事的親戚把姐妹倆拉上一輛出租車,朝寺坪方向開去。
3月13日上午11時許,一輛警車開道,麵包車拉著徐梗榮的屍體進了丹鳳縣寺坪鎮寺坪村東峰組。
這個19歲的高中生終於趕在"頭七"前一天回到了家。聞訊趕來的村中老少不勝唏噓:這個娃正月初五活蹦亂跳地離開村子,沒想到竟以這樣的方式回家。
屍體被放到了徐家的院子裡,家人解開包裹屍體的被子,看見孩子身上的傷痕,徐和平鼻子一酸,哭了。
這個老實巴交的44歲的農民在煤礦上幹活,哪怕是爬著挖煤都習以為常,不以為苦,現在,唯一的兒子沒了,生活驟然失去了目標,精神支柱也被一下子抽走了。
下午2時,吳明、陳璐等12名徐梗榮生前好友、同學包了輛車趕到徐家。同學們一直呆到5時多,才依依不舍地離開。當天,徐梗榮的屍體並沒有下葬,同學們說下葬的那一天他們還要過來。徐韓英告訴他們:"現在日子還沒定,等定下來通知你們,如果不方便,就別來了。你們是學生,面臨高考,不要耽誤了學習。"
3月15日下午,徐梗榮依然停靈家中。據徐英英說,準備16日安葬弟弟。
另一個破碎家庭的困惑
徐梗榮的突然離世,讓2·10案件遇害者彭莉娜的親人也陷入了困惑中。
據彭莉娜的母親徐夢雲說,女兒以前很溫順、很聽話,經常參加學校的文藝表演。從去年開始,她發現女兒和幾個男孩子交往頻繁,曾經嘮叨過她,女兒說那是自己的好同學,反而笑話母親封建。
彭莉娜在商鎮中學主修音樂,租住在學校附近一間民房內。去年農曆六月,徐夢雲到女兒在商鎮的租住房去看她,發現有一個姓賈的男孩子在那裡。看見徐夢雲,賈某就走了。女兒告訴她,這個同學是來看她的,但房東告訴她:這個孩子已經住了幾天。徐夢雲問彭莉娜,彭莉娜一口咬定房東誣陷她,徐夢雲也就沒有再追究。
彭莉娜遇害的前一天,也就是農曆正月十五,當時她正在縣城姨媽家,下午1時許出去了,到傍晚 6時回來。晚上,商鎮中學一名女同學打來電話,請她去街上猜燈謎。她們玩到晚上9時左右,彭莉娜說有兩個同學在廣場等她,就與女同學分了手。晚上10時後,姨媽讓女兒打電話給彭莉娜,電話通著,但沒有人接,後來再打,就關機了。
徐夢雲說,女兒遇害後,寺坪鎮一位教師告訴她,當晚10時30分左右,他經過丹江二橋,看見彭莉娜和賈某在那兒,旁邊還有幾名男子,好像喝了酒。他們把這一情況反映給警察,當時他們真的有些懷疑賈某,但出乎意料,警察把懷疑的目光盯向了徐梗榮。
但他們從協查此案的派出所民警那裡聽說,彭莉娜被殺案就是徐梗榮做的,徐梗榮已經交代了作案過程,警方還懷疑這是團夥作案,審訊中徐梗榮一直不肯說出作案同夥。
春節前,徐夢雲給女兒買了個白色手機,彭莉娜遇害後,警方一直沒有找到這個手機,徐梗榮也不交代這個手機的去向。這大概成了案件的疑點。
女兒遇害,警方認定的犯罪嫌疑人也離奇死亡,徐夢雲不知道這個案件將會變成什麼樣。女兒的死是否能夠真相大白?她還需要弄明白。
死亡的嫌疑人獲得了巨額賠償,遇害者家屬還在等一個交代。
大家都在等待一個真相。只有真相才能讓一切恢復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