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裡是認清毛澤東系列節目的第6集。這集我們將分兩次播出,這集我們將向大家介紹在中共長征時遵義會議的真實情況。本次節目內容來自著名作家張戎女士的著作《毛澤東:鮮為人知的故事》的第十三章"長征之二:躲避張國燾"的前半部分。張戎女士採訪了同毛澤東打過交道的各國政要人士,以及中國大陸和臺灣與毛澤東、與這段歷史有關係的數百人,其中包括在毛身邊工作過的人員,達十八人以上。花了十二年寫成了這本書。
1934 年十二月中,蔣介石把長征的紅軍趕往貴州。正如蔣預見的,四萬紅軍的降臨嚇壞了貴州軍閥王家烈。他後來寫道:蔣"早就想攫取貴州,以便控制西南各省。這次,他的"中央軍"乘尾追紅軍的機會,要進貴州來了,我又不可能拒絕,前思後想,心緒異常煩亂。在當時形勢下,我決定執行蔣介石的命令"。
十二月十九日,中央軍八個師進駐省會貴陽,立即開始修機場、筑公路,照王家烈的說法是"反客為主"了。
蔣接著把紅軍朝四川趕。他截斷了紅軍的其他途徑,只敞開這一條大道。蔣的計畫是按貴州模式接管四川,然後再把紅軍北上趕到陝北去。可是在這個時候,一個意想不到的情況出現了:毛澤東死活不進四川。原因並不是他有意破壞蔣介石的計畫,而是為了個人在中共黨內的權力。
毛一進貴州就積極行動要奪權。他早就在進行分化中央、爭取同謀的活動,特別力爭兩個他從前並不喜歡的人。一個是綽號"紅色教授,的王稼祥,一個是張聞天。毛跟這兩個人早先都幹過仗,現在他竭力拉攏他們,因為他倆都對第一把手博古心懷不滿。
這兩人曾跟博古在莫斯科同學,不甘心比他們年輕的博古跨越他們成了黨的領袖,把他們時時排斥在決策之外。張聞天後來說博古"排擠我,我當時感覺得我已經處於無權的地位,我心裏很不滿意。記得在出發前有一天,澤東同志同我閑談,我把這些不滿意完全向他坦白了。從此,我同澤東同志接近起來。他要我同他和王稼祥同志住在一起--這樣就形成了以毛澤東同志為首的反對李德、博古領導的"三人集團。"
這個"三人集團;一塊兒行軍,通常是躺在擔架上。中央領導有權坐擔架。在艱難的長征中,他們大都被人抬著走。毛甚至設計了自己的旅行工具。張聞天夫人劉英回憶毛誇耀他跟王稼祥的擔架:""你看,我們設計了擔架哩。我和稼祥,一個病號,一個彩號,抬著走。"他同稼祥頗為得意地向我介紹他們的"傑作"。這種擔架,竹子抬桿,長長的,爬山方便,抬起來省力,上面用油布做成弧形的蓋,好像南方江河裡的船篷,不怕雨淋日晒。"
毛後來對他身邊的工作人員說,他長征中"坐在擔架上,做什麼? 我看書,看了不少書。"對抬擔架的人來說日子可就沒那麼舒服了。長征過來人說:"爬山的時候擔架員們只能用膝蓋跪行,有時直到膝蓋跪爛,...才能爬到山頂。爬完一座山,灑下一路血與汗。"
毛跟張聞天,王稼祥在擔架上謀畫怎樣奪權。"三人集團"決定他們的目標是撤掉博古和李德,把軍權給毛。黨權給張聞天,三人中唯一的書記處書記。王稼祥呢,他將從政治局候補;委員晉升為正式委員。各人的位子都安排好了,他們就要求開政治局會議.討論中央蘇區為什麼垮臺。
博古爽快地同意了。他一直在為喪失中國的第一個紅色政權而非常苦惱,曾屢屢舉起手槍對著自己,好像在考慮自殺。
一九三五年一月十五到十七日,政治局委員跟軍事領導人等二十來人,在貴州北部的遵義城開會。會上爭來爭去,毛等三人把責任都推在博古與李德身上。...中共黨史稱這次遵義會議確立了毛澤東在黨和軍隊裡的領袖地位。其實會上毛既沒有成為黨的領袖,也沒有被授予軍隊的指揮權。會議結果,博古仍然做黨的第一把手。李德是唯一的外國人,被撤了軍權。儘管毛的,三人集團"提議要毛接管,大多數人沒有響應,要周恩來繼續作"最高軍事首長","軍事上下最後決心的負責者"。
不過,毛在遵義會議上獲得了一個成敗攸關的突破:他終於進入了決策核心"書記處"。莫斯科一九三四年一月認可的書記處有七名成員,四名在長征途上:博古、周恩來、張聞天、陳雲。另三名是留在蘇區的項英,中共駐莫斯科代表團團長王明,以及紅四方面軍的首領張國燾。
毛當上了書記處書記,這使他只需對付幾個人就能決定大局。長征途上的四名書記中,張聞天是同謀,陳雲是一個躲開權力鬥爭的人,又常常在基層處理行軍中的具體問題。剩下的只有博古跟周恩來。毛的策略是拉周打博。遵義會議要寫一個"決議",一般這是第一把手的事,但這次張聞天獲權起草。這個決議將要傳達給全黨,還要送交莫斯科,對周恩來再重要不過。張聞天初擬的決議上,標題就點了周恩來的名,說喪失中央蘇區他是禍首之一:"博古、周恩來、華夫(即李德)同志錯誤軍事政策的總結"。周跟毛等人合作了,他的名字也就被劃掉了,決議中對他的批判也大大降級。
正如李德冷冷地寫道:周"巧妙地跟博古和我保持距離,使毛集中火力攻擊我們而放過了他"。這樣一來,毛在書記處中佔了多數。遵義會議一結束,參加者分別回他們的隊伍,毛立刻左右書記處作出決定:"澤東同志為恩來同志的軍事指揮上的幫助者"。"幫助者"這個頭銜,軍事辭典裡大概難以找到。毛就這麼把一隻腳插進了軍事領導中。
新的書記處接著把王稼祥提升為政治局正式委員。最重要的是,遵義會議上大多數人並沒有擁戴毛,毛後來雖然屢提遵義會議,除了他的兩個同謀者外,點不出幾個支持他的人名來。
遵義會議三星期後,二月五日,在位於三省交界的一個叫"雞鳴三省"的村子裡,張聞天取代博古,當上了中共第一號人物。奪權的經過是這樣的:毛跟張聞天結夥先去找周恩來,談好了再去把這個"多數人決定"通知博古。博古後來說,他們跟他"沒完沒了地談,施加了無窮無盡的壓力,他不得已才讓位。
由於張聞天當第一把手不是遵義會議的決定,而是幾個人搞的"政變"因此密謀者們等了幾個星期,直到打了一場勝仗,有了定心丸,才宣布了這個更換。從此毛澤東當上了那個雖不乏雄心但欠狠心、欠手腕的張聞天的幕後操縱人。
遵義會議決定的方針是:北渡長江,到四川去,同已在川北的張國燾領導的紅四方面軍協同作戰,建立根據地。一九三五年一月十九日,中央紅軍離開遵義,朝四川行進。四川就在遵義北邊,接近蘇聯控制的外蒙古、新疆,是紅軍北上打通蘇聯的必經之路。二十二日,中央打電報給張國燾,要張前來配合策應。
但對毛來說,四川不能進,一進四川遲早要跟張國燾會師。這時,張聞天尚未當上第一把手,一旦會了師,張聞天任一把手將毫無希望,毛也就當不了幕後操縱人。
張國燾的資格很老,一九二一年中共召開"一大"他就是會議主席,那時毛澤東還不起眼,張聞天連黨也沒入(他一九二五年入黨)。不像毛,張國燾是按共產黨程序選出,莫斯科欽定的書記處書記。張國燾又是共產國際執行委員會委員,在蘇聯住了好些年,還見過斯大林。
美國駐雲南的副領事當時向華盛頓報告說:"中國的形勢一天天地更嚴重了。如果沒有奇蹟發生,共產黨人就要不管怎麼樣闖進四川了。到時候,那個人們知道的打通蘇俄的計畫就要實現了,那時再談摧毀共產黨就是一句空話了。"前蘇聯軍事顧問斯蘭恩制定了幾套朝四川方向運軍火的方案,包括提供"飛機大炮", "和足以裝備五千人的武器"。蘇聯武官雷邦也為運輸途徑提出秘密建議。莫斯科派中共前負責人李立三到靠近中國邊界的秘密蘇軍情報點,著手恢復跟中共的電台聯繫。
張國燾在三一年一月從莫斯科回國後,被派去中央蘇區以外的鄂豫皖,到一九三二年夏天,把鄂豫皖建成了個擁有四萬平方公里土地、三百五十萬人口、四萬五千紅軍的大型根據地。蔣介石在那年秋天把他趕出鄂豫皖,他到了四川北部,一年內又建立起新的更大的根據地,拉起一支八萬人的大軍。憑實力,憑資歷,憑地位,張國燾在會師後都幾乎可以肯定會坐上中共第一把交椅。
張國燾不會當毛的傀儡。像毛一樣,他也會為了權殺人不眨眼。在他的根據地裡,他也屠殺當地領導人,也親自主持過刑訊。受害者有的被刺刀挑死,有的勒死,有的活埋。紅四方面軍指揮宮徐向前說:張國燾"藉口肅反,翦除異己,建立個人統治"。
有這麼一個人物在場,毛澤東難以出頭。要是他跟張國燾爭權奪利,說不定自己會喪了命--他在江西大打AB團時的同夥劉士奇,就是張國燾殺的。迄今為止,毛對付的黨的領導人都為黨殺人而不為個人權力殺人。無論毛如何跟博古、周恩來搗亂,他們也不會碰他。但對張國燾他就不那麼有把握了。毛一定得迴避跟張國燾會師。
但毛無法反對進四川,他只能跟著走。到了四川邊境,他開始要花招。他堅持要紅軍設埋伏打一支尾隨的敵軍。這支敵軍是四川軍隊,有能征善戰的名聲。毛的用意是紅軍如果打敗,那麼他就可以以川軍太厲害的藉口把紅軍留在貴州。
這場埋伏戰毫無道理。敵軍並沒有擋在紅軍前面,而且根本沒有騷擾紅軍。遵義會議制定的向四川前進的計畫中,曾特別說:"對尾追之敵",應迅速脫離","勿為敵人所抑留"。一月二十八日,毛下令在一個叫土城的地方設伏。結果如毛所料,敵軍名不虛傳,反守為攻,把紅軍打得落花流水。根據毛的部署,紅軍還被擺在背水作戰的地位上,背靠一條被窄窄的峽谷擠得水流湍急的赤水河。毛站在遠處的山頂上,觀看他的隊伍的慘敗,一天後才下令退兵。天下著雨,山路滑,退兵爭先恐後往前趕,傷員和婦女被推到後面。敵人緊追過來,朱德的妻子康克清的背包被一把拽住,她甩手扔掉了背包,才得以跑脫。長征中這是唯一一次非戰鬥部隊成員離敵人如此近。
四千紅軍死亡或受重傷:整個中央紅軍的十分之一。土城之戰是長征中最大的敗仗,一天之中損失的人數比渡湘江時的傷亡還多。後來中共說,遵義會議後毛挽救了紅軍,事實恰恰與此相反。
這場敗仗為毛不進四川提供了根據。就在這時,毛與張聞天奪了博古的權。兩天後的二月七日,入川計畫宣告作廢。但這時紅軍已經在四川境內了,因為赤水河以西就是川南。軍事指揮官都贊成繼續北進,與張國燾會合。毛的老搭檔林彪也和別人一樣不滿毛挑起土城之戰。
紅軍於是再渡赤水河返回貴州。成千傷員被留在河西邊的深山老林裡,無衣無食無藥,幾個月內大多數都難逃一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