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作品確立了詞體的"婉約"特質,列於篇首的〈菩薩蠻〉更是其重要之代表作品,原詞如下:"小山重疊金明滅。鬢雲欲度香腮雪。嬾起畫娥眉。弄妝梳洗遲。 照花前後鏡。花面交相映。新貼繡羅襦。雙雙金鷓鴣。"
此詞敘寫一個閨中女子遲起後梳妝打扮的過程,主要採用第三人稱的客觀視角,像是一架攝影機,冷靜而不帶情感的記錄女人的作息片段:上片拍攝女人從床上起身、慵懶的化妝;下片則是已妝扮好的女人,默默的看著衣服上新繡好的圖飾。
高明的是全詞未出現任何一個情緒字眼,卻散發出淡淡的幽怨。這令讀者感到好奇,此詞之幽怨意態從何而來?美麗靜默的女性如同一個謎,但透過她所凝視的物像,可一窺其內在情緒。
女性凝視主要表現在下片四句。首先,女人審視中的自己
:" 照花前後鏡。花面交相映",這兩句延續著上片的梳妝過程,梳妝牽涉到"女為悅己者容"之文化傳統,為自己心愛的男人打扮讓女人有存在感,但由上片的"遲 "、"嬾"的意興闌珊暗示男人不在身旁。化妝到了"照花前後鏡"一句時,已是最後的修飾工作,女人原只是透過鏡子檢視插戴於發上的簪花,但"花面交相映" 卻顯出濃重的自憐意味,與花相映的面容是青春姣美。
女人將自身投射於花,綻放的花固然漂亮,但旋即而來的凋零卻成為女人心中最深的焦慮。對方來不及欣賞盛放的自己,青春能不能等到他回來?女人無法控制。愈覺得自己美、愈擔心青春易逝,加上孤單的處境,使女人對鏡時的心情變得十分複雜。
接著,女人把目光移至最後兩句"新貼繡羅襦。雙雙金鷓鴣"。女子注視著自己衣服上所繡的鳥類紋飾,內心更為糾結。這裡的"雙雙"不是一雙,而是一雙又一雙、衣服上滿是成雙成對的鳥兒。
自己形單影隻之際,特別羨慕成雙成對的他人,女子眼中雙雙的鷓鴣鳥,其實就是內心願望的投射,孤單的我多麼希望成雙。但"金鷓鴣"雖是華麗莊重的金線所織就,卻沒有生命,困於羅襦上無法展翅,散發出強烈的局囿困境,使成雙的想望蒙上陰影。
女人所凝視之物即為開解其情緒之重要密碼,不管是鏡中美麗的面容或衣服上的雙雙金鷓鴣,都在正負兩極間拉扯:青春與凋零、成雙與死寂。華麗端凝的文字之下,湧動著女人幽怨複雜的情緒暗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