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月12日,以資深媒體人凌滄州為首的22位學者、律師聯合發表《抵制央視,拒絕洗腦》的公開聲明,1月16日,凌滄洲再次執筆代表22位學者、律師向央視發出辯論邀請書並促央視向人民道歉。1月19日,凌滄州接受了《參與》記者的書面採訪。
《參與》記者: 您向央視發出辯論邀請書後有沒有收到回音? 如果沒有, 您認為央視為什麼對您的挑戰保持沉默?
凌滄洲:我們通過網路公開信和國際媒體的報導向央視發出辯論邀請書後,截至1月19日下午2點,尚未收到央視任何回音。我們的電郵是公開的,國際媒體的記者們都能找到我們的電話,央視方面也應該不成問題。央視也應該有收集信息的渠道。所以這方面應該沒有技術層面的堵塞。
但為什麼央視遲遲不作出公開的、正面面對我們的回音呢?我不能代替央視作回答,然後對著國際媒體吹牛說:"我們會尊重觀眾的批評,給予快速的回應,可以公開辯論,也可以公開對話溝通,邀請國際媒體直播這場公開辯論"。因為以上的話,很可能是小說家的虛構,或是山寨版央視發言人的夢囈。
為什麼央視對我們鄭重的辯論邀請沉默,我請中外記者們都往央視發傳真、打電話,問央視的臺長或負責人,也請中國公民都往央視發傳真、打電話,問央視的臺長或負責人,問他們:"全國人民都等著央視攜手凌滄洲等22公民促進中國和諧社會的建設,加強溝通對話,也期盼看一場高質量、不洗腦的娛樂節目,期盼除夕晚會上:盛大上演央視三個代表與凌滄洲等學者律師們的三個代表辯論的節目,難道不比小丑賀歲更具娛樂價值?!"
當然,對於你們這些記者們,或者中國公民們的傳真、電話、郵件能得到央視的答覆可能性,我也拭目以待,看看是他們更尊重美聯社,還是更尊重華文媒體,乃至詢問的中國普通公民觀眾,或者能一視同仁?!
《參與》記者: 2009年被稱為群體性事件高發年, 您認為國內媒體還會像2008年一樣經常集體失語麼?
凌滄洲:客觀而言,在北京奧運後,中國媒體對群體事件的報導比以往有進步,以重慶司機罷工事件和隴南事件為例,報紙都有大篇幅報導。這與在"紙包子新聞" 事件後的風聲鶴唳,不可同日而語,關於中國媒體尚有待進一步提升的方面,請參閱我去年接受德國之聲採訪時就"中國放開新聞負面報導"節目中的評述。
《參與》記者:在官媒時代, 網路媒體在中國發揮著比傳統媒體更為重要的作用, 您怎麼看正在進行中的整頓網際網路低俗之風專項行動?
凌滄洲:先請參閱我接受BBC採訪時就此事發表的評論。但我願意就此事多談幾句。我認為各方都應該在尊重中國憲法和法律的框架下,來審慎地處理問題,這樣才能更有利於穩定與和諧。我們可以推測整頓網際網路低俗之風專項行動的動機,也可以分析整頓網際網路低俗之風專項行動的後果。由誰來裁定低俗是個問題,是否是行政部門裁定還是法院裁定?這是關係到法治原則的問題。同時,網際網路不良信息舉報中心,在法律上有何定位?這些都值得思索。當然,如果從歷史文化的層面上談,也可以說中國是有舉報、掃黃打非的燦爛光輝的傳統的。比如,想想武則天時代告密的銅匭,想想滿清時代時不時重拳出擊掃蕩"小說淫詞"(1687年, 1714年等等),罪名都是"敗壞風俗,蠱惑人心。"我也善意地理解體制內的決策者們,他們也許過多考慮了低俗的危害,而沒有考慮到行政手段取代法律程序的後果,以及如何評估由此帶來的對言論自由和新聞自由的副作用。同時在整治中也得一視同仁,現在有網友說了,反低俗好啊,那麼央視為三鹿吹噓有1100道關,播放大量辮子戲,為康雍乾文化洗面與美容,是不是低俗?該不該先於所謂低俗網站之前把央視給"關"了?!有網友說,抵制低俗先從抵制央視做起。我倒不完全同意,央視有沒有低俗是小小不言的問題,央視的節目有沒有我們說的七條,倒是個問題。
《參與》記者:中國人最重要的節日春節即將來臨, 不知您作為央視春晚的抵制者, 會怎樣度過一個沒有春晚的除夕夜?
凌滄洲:古人沒有春晚也活了幾千年,我們的兒孫沒有春晚也將生存下去,外國人沒有春晚也不見得活得比我們差。"我不看春晚已好多年。"今年就更不看了,但我尊重家中老人甚至親戚朋友看的權利,畢竟每個人看法都不一樣。
我將怎樣度過沒有春晚的除夕夜?有很多選擇,看碟,上網,與朋友聚會,但我比較想做的還是,圍坐沙發,給我的雙胞胎孩子多講幾個童話故事,因為平時孩子們嚷嚷要聽故事,我卻沒那麼多時間和精力。我至今能溫情地回憶,當年沒有電視的除夕,我在南方故鄉,孩子們圍著炭火,聽我父親講《狼牙山五壯士》的故事,他老人家當時也看不到安徒生童話與《美德書》之類溫情的東西,只好就自己看的電影中的故事,現學現賣給我們那些孩子。
我將在除夕夜給我五歲的孩子們講講貝內特編的《美德書》中的故事,或許再將講一遍波斯王薛西斯鞭打海峽,要征服希臘,而斯巴達人300壯士在溫泉關寧死不願淪為奴隸的故事。
宋代作家在《東京夢華錄》中描述道:"是夜禁中爆竹山呼,聲聞於外,士庶之家,圍爐團坐,達旦不寐,謂之"守歲"."千年來燦爛的中國傳統文化中的守歲、家人圍坐敘說親情。傳承文明的做法,居然在1980年代中斷了,20年來,人們這麼快就健忘了我們偉大的祖先在這片土地繁衍了幾千年,創造出寶貴的風俗。居然有人去年在報社"圍剿"我們的觀點時說:"春晚是老百姓的年夜飯"!居然有人稱春晚為新民俗,我倒要拭目以待這個新民俗的壽命。
這個古老文明失落的東西太多了,你們還能回憶起童年時你們的父親或者祖父寫春聯,貼春聯的喜悅嗎?沒有了,有的是商場打折、銀行攬儲的機器印刷的春聯。更重要的是,貼在房奴們只有七十年使用權的房屋門上,你們的土地、家園、夢想、歡樂怎麼都變了味兒你們還不知道,你們的孩子們想圍爐坐著聽爸爸講故事時,扭頭四望,沒有兄弟姐妹,沒有其他孩子--因為計畫生育只能生一個,他們的童年回憶中難道就只能是那些冷冰冰的電視盒子,電視盒子裡的漂浮著號稱五千年最大盛世的喧囂與表演。
"十年之後當思我,舉國猶狂欲語誰。"十年後,沒人談抵制央視與春晚了,因為十年後,那些東西存在不存在是個疑問。十年後,我說的這些,在這片土地上也許就是常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