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個特殊的紀念日子裡,我在心靈最深處,刻下了一首詩,一首真正的詩:喜聞雪崩冰山倒,似看春色三分嬌,有歡不敢呈臉上,臂勒青紗亦嚎啕。
這不是詩,是歷史,歷史的一個橫斷面,是千千萬萬中國知識份子的真實心情。
那一天,我是個囚徒,終身"強迫留場改造"的"反革命分子",刑滿回不了家的"老右",仍在四川一個最偏僻的縣--興文縣新華勞改硫磺廠燒硫磺,在攝氏300度高溫的爐台上,每天不停地勞作12個小時,長期讓硫磺的惡臭和有害氣體,把骨頭燻黑,把心臟烤焦,且食不裹腹,衣不蔽體,常遭毆打鞭笞。哪裡是人?是狗、是豬......
這一天下午,廣播裡響起哀樂,播音員用極其低沉哀傷的聲調說:"全中國人民偉大的領袖......於今日凌晨因病逝世,......"和任何訃告不同的是,它沒有終年多少歲這句話,是不好意思講,還是怎麼的?老天保佑,他終沒能活到"萬歲";要活到"萬歲",我們這個國家、民族就絕種了,我們上百萬老右以及數以億計的冤民,此生再無見天日的機會矣......
他死了,要早死十年、二十年該多好啊!我的心在笑,靈魂在歡呼:萬歲!萬萬歲!!!
很快,高牆披上了孝幔,那顆下唇有痣的畫像罩上了青紗,獄吏個個披麻躬行,被"無產階級專政"的我們,也得佩上白白的紙花,並且規定:不准唱歌,不准吃肉,不准喝酒,不准外出,不准......
監獄一片恐怖,全國一片恐怖。一個犯人不注意,哼了一句,被加刑五年;一個"反革命"不小心,把印有他頭像的報紙墊了下屁股,立即打入死監;我因說了句不恭敬的話,被捆被吊,加判八年。
"長夜難明赤縣天",十億人民慶團圓。四年後我"平反"、"改正",回到了一別二十三年的《成都日報》社,重操舊業,署名曉楓的文章再次出現在全國報刊上,再後"下海",來到北京拚殺......
三十二年後的今天,我和好些中國人一樣,物質生活有了很大的改變。但那個人的魔影依然不請自來地闖進我的清夢,依然在我們的社會生活中神出鬼沒。他還"賴"在天安門城樓上,還躺在廣場上不走,似乎還在說:要"強化無產階級專政",要"堅持階級鬥爭",要"再搞一次文化大革命",要"輿論一律",要"思想一致",不能給"階級敵人"有"言論自由"的機會......
三十二年,有一個中國走了很遠,還有一個中國依然在原地踏步。
今天是個特殊的日子。我們要熱烈地紀念,要隆重地慶祝,更要認真地反思。紀念,是因為這一天中國踏上了新的起點;慶祝,是因為這一天一代暴政終於隨著他的死暫時劃上了休止符;反思,是因為三十二年過後,我們依然像遭了詛咒一樣走不出暴君的陰影。
来源:觀察
短网址: 版權所有,任何形式轉載需本站授權許可。 嚴禁建立鏡像網站。
【誠徵榮譽會員】溪流能夠匯成大海,小善可以成就大愛。我們向全球華人誠意徵集萬名榮譽會員:每位榮譽會員每年只需支付一份訂閱費用,成為《看中國》網站的榮譽會員,就可以助力我們突破審查與封鎖,向至少10000位中國大陸同胞奉上獨立真實的關鍵資訊, 在危難時刻向他們發出預警,救他們於大瘟疫與其它社會危難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