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夏天比我想像中的還要艱難,倒閉企業將數以十萬計。
三十年,每隔四到五年必有危機週期,這一次的驚恐確乎是大了一點。年底之前信貸恐無調整的時間了。
悲哀的是,2004年,進入重化領域的民企成打壓對象,這次支撐了10年"中國製造"神話的中小企業成了犧牲的對象。 政府不救企業也許有它的道理,比如,產業調整云云,那麼,失業的工人怎麼辦?沒有聽到一點幫助的聲音,他們是新的"汶川難民"。從"糧食剪刀差",到廉價勞工,到土地剝奪,再到無情失業,中國的農村人民一直為中國的進步一次次"獻血"。
靠強勢的緊縮手腕,危機可能在2009年兩會之後就會過去的,但是政府的調控手段之單一和高成本模式不改變,下一次付出的代價會成倍增加。
靠政府的輸氧,中國的民間資本集團永無出頭之日。
我們需要工會,需要民資銀行,需要真正為民間資本發言的學者階層。
浙商的驚恐
又一個來自浙江的企業家潛逃新聞。本月初,金烏集團董事長張政建(圖)突然失蹤,據稱他欠地下錢莊的資金可能高達20億元。金烏是國內最大的襪業公司之一, 它所在的義烏市大陳鎮是世界最大的襯衫生產基地,也是最大的襪子生產基地之一。而金烏集團近年來一直位列該鎮企業的前五強。2008年初,金烏集團的公開 資料聲稱其總資產為10多億元,擁有在職員工2000餘人。
進入4月之後,浙江板塊出現了可怕的產業驚恐,中小企業倒閉時有耳聞,民間借貸成本持續上揚,一些還不出債務的工廠主潛逃,到6月份,連一些大型民營 製造工廠也喘不過氣來。來自浙江省的最新數據顯示,1∼6月份,浙江規模以上企業工業增加值的增幅比去年同期回落5.5個百分點,企業利潤總額增幅同比回 落17.8個百分點。有1 萬家規模以上的企業出現了虧損。而展望下半年形勢,當地專家認為"存在較大的不確定性,發展趨勢較為嚴峻。今年全省工業增長回落之勢已成,還難以判斷何時 為底"。
在三十年的歷次宏觀動盪中,浙江民營企業是最頑強的一股力量,在每一輪重大的景氣打擊下,它們都沒有出現過潰不成軍的驚恐景象,每一次調控來臨時,它們總能夠以合法或非法的方式保護自己,找到存活下來的那條縫隙,此次出現的倒閉潮和無所適從的沮喪景像是前所未見的。
在過去三十年的中國,每隔三到五年必有一次宏觀調控,依此規律,在2008年前後出現一次大調控並非意外之事。而棘手的事情是,此次的宏觀景象跟之前 有很大的區別,與最近的兩次相比,1998年宏觀調控的起因是亞洲金融風暴造成了消費市場的低迷,中央政府通過啟動房地產的方式,激活了內需,並由此帶動 了重化工業的繁榮,2004年的那次,則是因為上游產業出現了投資過熱景象,決策層進行了選擇性的懲罰,將進入鋼鐵、水泥和電解鋁的民營企業一一逼退,同 時在短時間內控制對地產業的信貸,從而實現了經濟的軟著路。
2008年的景象就全然不同,最重要的兩個新特徵,一是出現了15年來從未發生的通貨膨脹,二 是人民幣升值造成外貿的增長壓力,調控陷入兩難局面。更陌生的是,此次調控突然失去了"假想敵",刺激什麼或壓制什麼,都變成了真正的問題,這也許是決策 層最感困擾的地方。
在這樣的大背景下,面大量廣的中小企業--特別是從事外向型製造產業的企業--就成了最大的犧牲群體,在過去十年裡,它們是"中國製造"的真正創造 者,正是在它們和地產業的雙方推動下,中國經濟出現了高速成長,而如今,人民幣的升值以及各項成本的持續上漲,變成了兩股壓迫的力量讓它們的呼吸變得越來 越艱難。
事實上,早在兩年前,珠三角和長三角的勞動力密集型外貿企業已經出現了疲軟和外逃的景象,特別是鞋革類工廠,它們當年就是從韓國、臺灣等地"漂"到中 國來的,現在又從這裡向人力成本更低的越南等國家"漂移",並不是一個太讓人吃驚的情況,問題在於,地方政府一直麻木地沒有做出任何的對策和準備,他們不 知道如何留住這些企業,或者如何填補它們離去後的產業空白。這股出走的潛流在今年年初被新頒布的《勞動法》所刺激,出現了一個讓人吃驚的浪潮,據稱,僅廣 東東莞一地就先後出走了將近2萬家中小企業。
在過去的改革政策邏輯裡,民營企業是不需要政策扶持的,它們是野生經濟,或者說,只要不去打壓,就是最好的扶持了。珠三角和長三角的官員也善於"垂拱 而治",以發揮民間力量為最佳的治理之術。然而,隨著民營企業的規模龐大,它們已日漸成為中國產業經濟中最重要的支柱性力量,那種"不打壓就是扶持"的政 策思維確實已經到了需要修正的時候。從1981年到2004年的歷次調控,遵循的都是"宏觀吃緊,調控民企"的邏輯,可是在此次危機中,造成的因素並非民 企與國企的能源爭奪矛盾,而是因通貨膨脹、人民幣升值、成本上升以及能源危機等內外原因所構成的。面對這一前所未見的形勢,政策制訂者的智慧面臨空前考 驗。
在某種意義上,廣大的中小企業其實就是當今中國經濟的"基本面",它們的危機事實上就是中國經濟危機的全部。
近月以來,中央高層密集調研浙江、江蘇、山東和廣東等省,與當地民營企業座談,探討應對危機的策略,這是否表明,政策正在尋找釋放的方向?此外,浙江 方面近日發布消息稱,從9月份起,該省首批小額貸款公司將正式營業,並原則上允許每個縣(市、區)設立一家小額貸款公司。這可能是在灰色地帶潛伏了二十年 的浙江地下錢莊群體有可能冒出地面的一條縫隙。不過,人們擔憂的是,由於政策面的不確定,它也可能是暫時的,或者竟是一次更強勢的收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