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歲上學讀書,好似有夙慧的一般,端的是一教就朗朗上口,並且過目不忘,遠出兩位姐姐之上。因此,妙莊王與寶德後都十分愛她,真視同掌上明珠一般,老懷也很安慰,以為有女如此,也無異男兒。
妙莊王常向寶德後說:「待妙善公主將來長大成人,一定要替她招一個文可安邦,武可定國,十全十美的人物,來做她的駙馬。非但郎才女貌相配,就是到那時再不生太子的時候,那座興林國的寶位,也好傳與駙馬,還不至斬斷婆伽婆氏的血統。」
寶德後對於這個主張,也非常贊成。夫妻兩個安了這個心眼兒,連望子之心也漸漸地冷淡下去,只顧暗中物色相當的人才。
一天妙善公主在宮中悶坐無聊,便帶了一名宮女到花園中閑游,無意之間就走到仙人洞旁。驀然間,瞥見地上一隊黃蟻,一隊黑蟻,在那裡斗做一團,正在難解難分之際,雙方死傷纍纍。妙善見此,好生不忍!暗想:「這小小的螞蟻,就是安安穩穩地過日子,一生的性命,也已短促透了,何況還有異類的殘害,自保尚且不暇,為什麼還要自相爭鬥,自促壽命哩?你看那許多死傷的遺骸,是多麼淒慘啊?倒不如讓我替它們分解了吧!」
於是就蹲下身去,欲待用手去拂,卻又住了不下手。你道為何?原來黃黑兩隊螞蟻,已入了混戰狀態,鬥成一團,身體又小,哪裡分得清楚?若是捉對兒地替它們去分拆,分到何時方始可以終了?況且螞蟻這件東西,不鬥便罷,若是鬥將起來,真是除死方休。並且,敵人如被它咬住,就是自己到力盡而死的時候,依然不肯放鬆。故每次蟻斗以後,總有許多捉對兒同死的蟻骸發現在戰場上。若有人真的一對對去分拆時,兩蟻一定同時受傷,就算不受傷的話,你一鬆手放下地去,它依舊會去找敵人死鬥。如此一對沒分開,一對又鬥起來,周流不息,永遠也分拆不完結。
妙善公主想到這一層,不由她不縮住了手。她畢竟是個聰明絕頂的孩子,細細地一想,就被她想出一個方法來。她想螞蟻的爭鬥,無非是為了食物,只消雙方大家有了充分的食物,自然大家各去搬運食物回洞,爭鬥就可以解開了。她於是就命宮女去取了許多香甜的餅屑,一方面又察看了兩隊螞蟻的窠穴,把餅屑撒在洞口的四周。果然兩隊螞蟻後隊出來的生力軍,見了食物,不再前赴戰場,都來搬運糧食,前敵的戰爭,也漸漸地鬆懈下來。她於是取過一把小帚兒,將斗住的螞蟻,輕輕地撥掃,陣線散亂了,只見四面地亂跑。此時後面傳令的螞蟻也來了,大家得了信,也都趕回後方去運糧,一場惡鬥才算結果。
可是戰地死傷的螞蟻,已有好幾百個,妙善看了那種折牙斷足的情形,好生傷感!暗想,螞蟻雖然是個小小蟲兒,到底也是一條生命。只這麼一鬥,就塗炭了這許多生靈,不知它們前世造了什麼孽,要如此慘酷地橫死。如今擱在這裡卻不妥,萬一被異類來啄食,豈不慘上加慘嗎?不免待我來掘潭埋葬了吧。於是她就在近處掘了一個小小潭兒,將蟻屍完全撿得,再送到潭中用土掩埋了,方才心上才覺舒適。
帶了侍女回官,見過母后,寶德後看了她,問起向在何處閑玩?妙善便將頃間的事,細細地訴說了一番。
寶德後笑道;「你也忒煞淘氣了,好有心思去幹這些勾當,不嫌污了雙手。若遇著毒螞蟻被它咬了,生起螞蟻瘡來,才夠你受用哩!以後快別鬧這些玩藝才好!」
妙善公主聽了她母后的教訓,一面唯唯地答應,一面卻又說出一段道理來。「母后有所不知,螞蟻雖然是微小的蟲類,但到底也是一條性命。孩兒看了它們兩隊爭鬥,死傷纍纍,好生淒慘,心上十分不忍。故設法將它們排解開來,以免繼續地殘殺。那些螞蟻也好似有靈性的一般,卻並沒有一個咬了孩兒呀!」
她正說到這裡,恰好妙莊王也回進宮來,問起大家在這裡講些什麼,寶德後又不免將此事告訴了一遍。
妙莊王聽了,也笑著說道:「這孩子聰明伶俐,別的都好,只是生就這種古怪脾氣,全沒有小孩兒家的氣息,舉動有些像老佛婆一般,使人不大快意!還得你多費一點心,好好地教導,使她改了這種習慣,才討人歡喜哩!」寶德後唯唯應喏。
有一天,正是炎夏傍晚時候,她因為室內悶熱,到外邊散步,走在柳蔭之下,清風徐來,甚覺涼快,便在柳蔭下的石凳上坐著納涼。好風送爽,清靜異常,有一隻孤蟬倚在枝頭,不住叫著,好似在那裡自鳴得意。
妙善公主在這一片天機寂靜之中,忽然一個人自思自想道:世上的人,勞勞碌碌,爭名奪利,到頭來終不免遭到許多魔難,受盡一切苦厄,至死不悟,多麼可憐啊?如何想個方法出來,使舉世的人都大徹大悟,免了塵劫才好?因此,她的思路越想越遠,凝神靜坐,好似入定的一般。
正在出神的當兒,那一片很和悅的蟬聲,忽然急躁起來,似乎遇到了什麼侵襲。這一來,妙善公主心上一驚,把遐思收住,循著叫聲尋去。只見一根綠枝上,一隻鳴蟬抱在枝頭嘶聲極叫,旁邊另有一隻螳螂,兩把螳斧已將那只蟬抓得牢牢的,昂起了細長的頭頸,正待去咬來吃哩!
妙善公主見了如此情形,暗想:那只蟬分明是在那裡向我求救,我若坐視時,它的一條命就斷送在螳螂爪牙之下了。
好得那枝垂條並不算高,站在石凳上儘管攀得夠。她於是便不遲疑,走將過去,立到石凳上,一伸手就去捉那螳螂。螳螂見有人來,急撇了蟬,舉起它一對利斧來斫公主的手。那只蟬得了如此一個好機會,嘒的一聲,刷翅飛去。公主看得一呆,那只右手正待抓住螳螂,現在見蟬已飛去,不勞再去捉它,欲將小手縮回。不料在此一轉念之間,那螳螂的利斧卻毫不留情地斫住了她的手背,使勁地一拖,早深入皮肉,拖出兩條一寸多長的血路,鮮紅的血直冒出來。
公主當時受了此創,痛徹心肺。不料手上一吃痛,眼前就是一暗,兩隻腿隨之酸軟起來,一個站腳不穩,倒栽蔥一般跌下石凳去。這一跌非同小可,右額角正磕著一塊石子,成了一個小小窟窿,左足踝又損在樹根之上,扭脫了骱,頭上血流如注。
妙善公主如何經得此等創痛,故立刻暈厥過去,不省人事。直到覺得滿身疼痛醒過來時,已在寢宮的臥榻上。妙莊王和寶德後等都守在旁邊,大家都現著手忙腳亂的情形,見她甦醒都道,「好了,好了!如今清醒過來了!」公主才想起剛才的事情,覺得痛得難熬,不禁哼呼呻吟起來。
讀者諸君,你道她昏倒在綠柳樹下,如何會到寢官?原來寶德後獨自坐在宮中,好久不見妙善的蹤跡,心上十分記惦,便命宮女到園中去尋找,找到樹下,見她滿頭是血,昏迷不醒地跌在地上。於是忙了手腳,急急奔回宮中告訴了寶德後。大家才七手八腳用軟墊將她抬回宮中,敷上止血藥,裹了瘡口,好容易待她甦醒過來。
當下妙莊王便向她問道:「兒啊!你如何跌得這般模樣?如今又覺得身子怎樣?快快告訴給為父的知道。」
妙善公主雖然心憚妙莊王的嚴威,明知說了出來,一定要受到埋怨。但她生性就誠實,不肯打半句謊話,硬著頭皮將剛才驅螳螂救蟬,以及跌扑的情形,是一是二地講了出來。
妙莊王聽了,不覺搖頭咂嘴地說道:「兒啊!我不是常常向你說,叫你不要幹這些無益之事,你偏不肯聽人。今天為救一個鳴蟬,就跌得這般模樣,豈不是自討苦吃麼?俗話說得好,叫做‘吃一番苦,學一回乖’,今天,你既然吃了這麼一個大苦,往後去總該牢記,不要再任性地胡鬧了。」
公主聞言,只得連應兩個是字,接著又呻吟起來。
此時,寶德後見了她那種痛苦的神情,十分傷心,也向她問道:「兒啊!你如今到底覺痛得如何?」
公主忍著痛答道:「滿身都有些疼痛,只是右額與左足踝痛得更厲害,左足跺還有點像脫落的一般哩!」
娘娘使用手去在左足踝上--摸,骨骱果然不銜接了,急得直跳起來,連說:「怎好?怎好?」
妙莊王便傳旨去宣了一位大夫入宮,替她接骨上骱,又開了藥方給她吃,忙亂了好一會,疼痛少止,悠悠地睡去,大家方才定心。妙善公主這麼一睡,就是個把月不能起身,纏綿床褥,竟似生了一場大病。若在旁人,以為蟬和螳螂的緣故,累自己吃如此大苦,一定要生怨恨之心。可是這位公主卻大大不然,她一些兒也不懊恨,反以為如此一來,身體上雖吃了點苦,心中卻得到萬分的安慰,纏綿在床笫中,並不感受到多少痛苦。
一月之後,漸漸地起坐步履如常,足踝上的傷,已經完全好了。其餘如手背上被螳螂抓傷等輕微的傷痕,也都退盡。只有右額角的創處,還不肯合口。大家又不免求取好藥給她敷揸,又經過了好多日子,才算收口。但額角邊卻平添了一個龍眼大小的黑瘢,好似美玉上有了瑕疵,很不雅觀。
寶德後見了此瘢,心中甚是不悅,向妙莊王說道:「好好一個如花似玉的美貌女孩子,現在額上有了一個瘢,豈不損了美觀?我想國中不乏善醫之人,陛下又貴為一國之君,若是降旨招求,找個靈驗方兒,來治女兒的創瘢,想來不是難事。陛下何不下詔試試呢?」
妙莊王聽了,點頭稱是。次日臨朝,真的降旨廣求治瘢的良方。此旨一下,國中的大夫希圖重賞,爭著進獻方藥,端的絡繹不絕。可是依他們的方法試去,一連試了幾十種方藥,竟沒有絲毫應驗。妙莊王心上不悅,以如此一座大國,竟都是些庸醫,沒有一個有本領的人物。看來女兒額上的瘢痕,是終於沒法子除去的了,美玉微瑕,怎不教人惋惜!
他啟顧地著惱,事有湊巧,此時卻來了一位奇人。正是:
莫愁瑕不去,尚待有緣人。
欲知後事如何,且待下回分解。
来源:摘自清人的文字記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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