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0年1月5日,雲南省通海縣發生7.7級大地震。三十年後的2000年1月,通海縣展開"通海地震三十年祭"的一系列活動,在1月5日的集會上,上千名與會者自發向通海地震中死難的人們默哀三分鐘,塵封三十年的歷史才就此公諸於世。
親歷地震者敘述
當年一位隨父母"疏散"到雲南華寧縣的網友親歷了這場地震,他們當時居住在一座被紅衛兵破壞的寺院中,他說:"那時,每天都在搞宣傳,搞演習,鑽地道,還以為美國鬼子打進來了。迷迷糊糊穿好衣服,站起身想往外走。猛然全身一震就跌到了。 這時耳朵裡只聽見如幾千輛坦克車開動發出的轟鳴聲,木地板在搖晃,只聽"轟"地一聲巨響,像是右邊那幅牆倒了。一家人像翻了車的馬玲薯□轆□轆滾到了牆角,堆疊在一起。塵土嗆滿了我的口鼻,令人窒息。 幾分鐘後,突然一陣死寂。什麼聲音都消失了。我抬起頭往上看,竟然看到星星。藉著星光看到,一個人一個人,一家人一家人,從廢墟中掙紮著爬了出來。個個灰塵滿身不辨原形,眼睛裡閃爍著驚恐的目光。"
這是1970年1月5日1時0分34秒,一場7.7級的特大地震猝然襲擊滇中地區,震中位於雲南通海縣高大鄉五星村,烈度10度,震源深度10公里。地震受災波及通海、峨山、華寧等7縣,死亡15,621人,傷殘32,431人,毀壞房屋338,456,死亡 166,338頭大牲畜,經濟損失達38.4億元,是上世紀雲南震級最大、死亡人數最多、損失最慘重的地震。
華寧縣離震中70公里。這位網友說:"快天亮時,忽然狂風大作,烏雲翻騰,雷電交加,下起冰雹大雨。人們在廢墟中任大自然瘋狂蹂躪,沒有人哭泣。那情景淒涼恐懼。大人們天沒亮上城裡救災,十四歲以上的都要去,這是命令。 我父親負責看守的救護中心齊排排放滿屍體,後來軍隊用大卡車來拉,一車車全埋藏在寺院後的一條山溝裡。"
官方報導不足百字 人命不值錢
這次地震的損失僅次於唐山大地震。新華社發了一則不到百字的消息,地震的具體方位也隱而不說,只含糊透露"昆明以南地區",並把震級壓低,至於人員傷亡和財產損失更是隻字不提。 一場本該讓全世界知道的大地震災難詳情就這樣被塵封了30年。既沒有圖片也沒有詳實資料記載,除了留在人們記憶中殘缺不全的映像和敘述,只留下幾塊模糊不清、語焉不詳的碑記。
通海縣高大鄉五街村村民委員會樓房牆壁上的"地震歷史記載碑"上,記載著一段令村民飲淚泣血的史實:1970年1 月5日夜間1時,本地區發生大地震,山崩地裂,房屋倒平,水溝倒塌,水源斷絕,人畜傷亡。輕傷者搬開石頭、土塊救親人。因災情嚴重,本村原有人口597 人,死亡者194人,佔總人口的32.5%,傷者無數;牲畜死亡2/3以上......。
像這樣的地震記事碑,通海縣境內共立了3塊,被波及的鄰縣也有,它們記錄下地震製造的一個個恐怖世界。但大多數死去的生命和無數家破人亡的慘痛故事已深埋紅塵。 當時的通海縣高大公社革委會主任李祖德回憶說:"地震發生後,我家10口人全被埋在倒塌的土牆下。一個念頭在我腦中閃現,是不是帝、修、反搞突然襲擊對我國發動侵略戰爭?",他從倒屋裡掙紮著爬出來,顧不得搶救家人,立即召集民兵,並搶出被埋的武器彈藥。 一位當年的民兵回憶說:"地震第二天,天上飛來大飛機,我們以為敵人派來轟炸的,立即動員群眾跑到甘蔗地裡隱藏起來,以免暴露目標,還用一支沒有子彈的老式步槍瞄著它。"
退回捐款 災民如何生存
地震過後,災民最缺乏的是食品和藥品,可各地送來的是數十萬冊毛澤東語錄、數十萬枚毛的像章和14萬封慰問信,捐款只約9千餘元。雲南省革委會1月9日電話通知:不搞捐獻活動,已捐獻物品全部退回。 這在今天幾乎難以想像,在那個寒冷的冬季,廢墟滿目,僵硬的屍體和流血的傷口隨處可見,那些本已窮困的災民該怎樣生存?
一位當年下放的知青說,地震發生後,知青回昆探親和災民往外跑都被嚴格限制,必須原地"抓革命、促生產",如有"流竄"者,當按"破壞無產階級文化大革命罪"論處。當時有人預感說要地震,立即被打為妖言惑眾的壞分子。 這位知青的父親、奶奶、弟弟是從昆明被遣送回原籍農村強制勞動的"階級敵人",他說,本來就在地獄之中,這回就更如打入十八層地獄,他已對家破人亡的恐懼和憂慮麻木不仁,反而想到"死了好,解脫了!" 他回顧說:"這就是中國的70年代,天災人禍,"瘟疫"橫行。人,成了不會思維也不敢思維的井中之物,在階級仇恨、人人自危的氛圍中,先後爆發的兩次大地震竟然如死水微瀾,鮮為人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