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我們排著隊,踏著整齊的步伐,行進在往返於田間勞動的大小路上,在副班長的帶領下,數不清次數地高呼:"沒有大糞香,哪兒來的稻米黃"的口號時,是不是傻和瘋了,就說不清了。不過想來副班長也是奉命行事的吧?
這是1971年我在北京沙河"中越友好人民公社"的"五七干校"裡的親身經歷。該校是根據毛澤東的"五七指示"於1968年建立的新"學校"。 "干校"是幹部學校的簡稱。它不是通常的一般意義上的學校,是"文革"的產物,是對機關幹部和科研文教部門的知識份子進行勞動改造和思想教育的場所。這所 "干校"是當時全國各地先後建立起來的無數"干校"之一。"沒有大糞香,哪兒來的稻米黃"是當初我們在"干校"往返勞動於道路上高呼的口號之一。不但要通過這種呼喊,讓"大糞香"牢牢地鑽進我們的腦海裡,而且要落實到行動上,從思想到感情上體會到"大糞香"。
那麼"紅彤彤的毛澤東思想"武裝的"五七干校"是如何讓我們落實到行動上的呢?在此舉幾個例子吧。
其例之一:"百里拉肥"。
所謂"百里拉肥"就是"五七戰士",半夜起床,從"干校"出發,趕著馬車飛奔進北京城;傍晚又飛奔地趕著裝滿大糞餅的馬車回到"干校",來回大約是百來里地吧,故名。所拉的肥料是哪裡來的呢?
當我們清晨進城後,奉命在胡同裡挨家串戶,先要來居民家的爐灰渣(當時北京人用煤取暖),分成一小堆一小堆鋪攤在院外的路邊,作好倒放糞便的準備。再背著糞桶,用糞杓子掏出糞便,分別倒在準備好的煤灰堆上。在那滴水成冰的嚴冬裡,幾個小時後,那糞便與煤渣凝固一體,成了一個一個的大圓餅。因為"大糞是個寶", "沒有大糞香,哪兒來的稻米黃"!便命我們雙手將那些冰凍屎餅子抱到懷裡,一個一個地依次碼放到馬車裡。回干校後,又得雙手捧著那屎餅子,從車裡卸下來,碼成一大堆,待到開春時,撒到田地裡。開春了,天暖了,屎餅子解凍了。我們"五七戰士"們,奉命又得用雙手將它掰碎,一點一點的拋向泥土裡。這個"百里拉肥"的過程完畢了。在這一過程中,誰也不敢皺眉頭,誰也不敢表露嫌惡之情,以免招致那可怕的大小批判會。
其例之二: 蓄糞池邊進午餐。
為了讓"大糞香"能扎根於我們的腦海裡,在夏日炎炎的六月裡,領導命我們圍著蓄糞池邊坐下來共進午餐,更是別開生面。因為天熱那蠕動著的白蛆,或單個或成團不停地在便中翻滾;那綠頭大蒼蠅在上空來回飛舞;那滿頭大汗連帶骯髒雙手,剛從地裡收工回來的我們,圍坐在蓄糞池的周圍,開始吃著由大火房送來的饅頭與咸菜。如此進餐真可謂空前絕後!誰也不敢不吃,誰也不敢背對糞池。因為"大糞香"!而且,毛澤東說過:農民最乾淨!
其例之三: 不許戴口罩。
我們在干校不許戴口罩,因為農民是不戴口罩的。戴口罩是嫌髒怕臭的表現,是資產階級作風。須批判!再批判!
啊!原來世界是這樣的。老祖宗教我們的什麼是黑與白,是與非,香與臭等等,都是不對的,都是應該顛倒過來的!怪不得在破"四舊"時要"焚書毀跡"使許多書與文物古蹟毀於一旦!怪不得要辦這樣的"干校",讓知識份子到此進行徹底地脫胎換骨的"改造"!用毛澤東思想"武裝"自己的頭腦,才能使被老祖宗顛倒的事物顛倒過來!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