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走進那座破舊的樓房,拐了一個彎,進了一狹窄的過道,看見貌似幼兒園的指示牌,便使勁推拉那生了鏽的小鐵門,發出刺耳的聲響。走進那灰暗的走廊,有人聽見聲響,從門縫裡探出了長長的腦袋。
我看見了一間辦公室的門虛掩著,把臉緊緊地貼著門上面的玻璃,看見裡面有人,便敲門進去。裡面坐著兩女一男,有一位穿紅衣服且有點發福的女士,自稱是園長,仔細問過我的情況後說:工資四百,沒有假期,只有寒假七天,也沒有星期天。每個星期要值一天班,到晚上八點半。說完,便讓其中一個帶著我去了"教室"。
背對著陽光的地方,有一間窄窄的教室,裡面站著三位老師,其中一位是剛來的,二十來歲。另一位是在校的學生,十八歲。中間,用四張小課桌拼起的周圍,坐著十幾個怯生生的孩子。他們最大的六歲,最小的還不到兩週歲。看見我進去,孩子們都用好奇的眼光盯著我。然後,又轉身玩著桌上的積木。我的到來,絲毫沒有打斷三位老師的談話。
靠近牆壁的地方有一張破舊的桌子,底下參差不齊地放著學生用過的碗筷,和幾個吃剩的饅頭。旁邊放著一塊茶几大小的黑板。靠近窗戶的地方,有一個木質的廚子,上面擺放著拼圖、玩具等。窗戶的另一端擺著用紅布遮住的電子琴和一個電暖氣。上面有一個溫度表,仔細一看,室內溫度十度左右。
其中一位老師打開了電暖氣沒到十分鐘的功夫,園長就進來了,讓她趕緊關掉。我俯下身子,握著那個流鼻涕的小男孩的手,冰冷冰冷的。我問他叫什麼名字,他沒有回答。老師說:他不愛說話,一天都不見他說幾句話。像這樣的孩子班裡還有幾個呢!
過了幾分鐘,穿綠衣服的老師提來了一壺熱水,用小杯子分給他們喝。杯子上貼著他們各自的名字。他們用凍得發紅的小手,捧著熱氣騰騰的熱水。你看我,我看你。誰也不敢先喝。
站在旁邊的老師生氣了。用手拍著桌子,惡狠狠地說:"你們都給我喝了了!誰沒喝完,我讓他多喝!"這下可嚇壞了孩子們,都紛紛端著杯子試探著喝了起來。其中,流鼻涕的小男孩始終沒有端起杯子,我悄悄地走進他,他微微抬起頭來看著我,怯怯地說:"老師,熱!"我嘗了一口,真的很燙。
我說:咱不喝了,等它涼涼再喝好嗎?要不阿姨給你吹吹?緊接著,綠衣服老師走過來對我說:"你不用管他!讓他自己喝!不能對他們太溫柔了!"我趕緊走開。其實,我一眼就看出來了,這孩子還不到兩歲,還穿著開襠褲。由於父母星期天都上班,一大早就送過來了。
喝完水,孩子們都紛紛上廁所。走出教室,我隨著孩子們來到灰暗的走廊裡。沒有開燈。暗暗的,很陰冷。大約離教室不到四米處,走廊的南牆角用水泥建了長條的池子,他們的大小便就在這裡解決,然後,再用水衝去。這時,孩子們排起了長隊。當年齡最小的那個孩子扶著牆,踉蹌著爬上臺去的時候,我頓時為他捏了一把汗,這孩子愣是爬上去了。然後,又踉蹌著下來。聽老師說他一天至少要去十來次。
還說他已經鍛練得不錯了!其他孩子都能自己大小便了。說著老師彷彿很有成就感。快到九點的時候,綠衣服老師突然說:"你們幾個看著孩子,我要去做飯了!"我問其中的一位老師:這兒沒有人專門做飯嗎?她搖搖頭撇著嘴說,沒有!我問,廚房在哪裡?她指了指後面的小窩房,不足兩米的地方,就是廚房。我要求去廚房幫忙,她說,不用。就只好呆在教室裡看著孩子們。
一會兒的功夫,孩子們和我混熟了。那個不愛說話的小男孩,似乎也變得活潑起來。拿著自己擺的拼圖給我看。我鼓勵著他。不知為什麼,他一看見那個綠衣服老師進來,就害怕起來。趕緊把小手擺在桌子上,什麼都不說了。
早飯終於端上來了,並沒有我想像得那麼美好。也沒有聞到香噴噴的味道。是用清水煮的麵條,放了一點點白菜,每個孩子分一小半碗,孩子們餓壞了,很快就吃完了,然後,再要!不管味道怎麼樣,但是孩子都像履行任務一樣,一個個都吃得精光。甚至,連掉到桌上的都被老師扔進碗裡吃了。吃完飯已經快中午了,我和另外一個老師分進了小班裡。
看著孩子們天真的臉蛋,我不知道該給他們講些什麼,就隨便給講了兩個故事,畫了張兒童畫。他們還嚷著讓畫,讓講。就繼續畫,繼續講。講著講著,年齡最小的那個孩子竟然睡著了。我突然想起女兒小時候,就有個講故事睡覺的習慣,莫非他也....?我笑了笑抱起趴在桌上的他。
小傢伙還真有個性,使勁撐著不讓抱。就問另一位老師怎麼辦?她說不能讓他睡,要不,等會兒午休的時候就不睡了。心想,這孩子真可憐,還不到兩歲,應該一天要睡好幾次覺的時候!突然,想起女兒上幼兒園的時候,是不是也像他一樣受到同等的"待遇"呢?綠衣服老師把他抱過去,小傢伙竟然醒了!
兩個小時過去了, 午飯也開始了,黑乎乎的土豆絲周圍伴著幾片很不新鮮的小瓜。沒見絲毫油星,也沒有肉。倒是有股怪怪的味道。塑料筐裡放著五六個已經熱過的饅頭,把饅頭撕成小塊扔到他們的碗裡。綠衣服老師一邊給他們分飯,一邊笑著說:"每次做完飯,我都噁心!"我一愣,許久了,都不明白她到底為啥噁心?她把剩下的一點菜又分給了我們幾個,說自己中午不餓,可以減肥。
不吃了。然後她又掰了幾小塊饅頭分給我們,我還真有點餓了,就和其他幾個老師端著小碗吃了起來。忽然,我想起我們都沒有洗手,孩子們也沒洗手就吃飯了。就急忙說,讓他們洗洗手再吃吧?可是沒有一個人理我。我只好用筷子夾著饅頭往嘴裡送。
夾起幾根土豆絲就要吃的時候,終於知道綠衣服老師為啥噁心了。實在是太難吃了!我幾乎要吐出來。說不上來是什麼味道。吃完饅頭,我就不吃了。她問我:吃飽了嗎?我說吃飽了。
看著孩子們拚命地吃東西,我突然想哭,這些孩子太可憐了。幼兒園也太黑了,父母哪裡知道自己嬌生慣養的孩子會吃這樣的飯菜呢?每天就知道一大早把孩子放到這兒,讓他們一日三餐在幼兒園吃。卻從來不見孩子吃的什麼東西。
總是認為,吃不好,反正得吃得飽吧!這樣的想法真是太天真了。站在冷冷的教室裡,我忽然覺得這樣的幼兒園太沒良知了,打著"教書育人"的幌子,其實是在掙黑心錢啊!!我敢肯定,就這十幾個孩子,一個月生活費也不會超過一百元。
中午,孩子們午休的時候,我陪他們進了對面的休息室。一踏進門就隱隱覺得有股冷氣和潮氣逼來。水泥地上凌亂地擺放著二十張落地小床。上面的枕頭、床單、被子都髒兮兮的。散發著一股異味。左牆根放著一個痰盂,有濃濃的尿味。孩子們都各自躺在了屬於自己的小床上。
脫下外套,蓋上被子。閉上眼睛。睡覺了。沒有睡覺的孩子可就慘了。老師不光批評,還要掀去他們的被子。對他們大呼小叫,甚至用腳去踢。膽兒的孩子很快就入睡了。幾個調皮的孩子,免不了一頓臭罵和批評。
老師告訴我,床單枕頭一個月才能洗一次。地面就更不用說消毒了。這樣簡陋的設施,這樣無知的老師,你怎能放心把孩子交給她們呢?我又一次陷入了沉思:真是不可思議,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
更讓我吃驚的是,當很小的一個孩子剛剛醒來的時候。無恥的老師竟然掏出兩毛錢,讓孩子給她磕頭。看著這樣的場面,我覺著自己幾乎要崩潰了。又不能去制止。無奈之下,我把孩子抱起來,不讓她們得逞。
下午的飯菜,依然不次於中午,是白菜丁與胡蘿蔔丁,依然是那個令人作嘔的味道,依然是沒有肉,沒有油。還有一鍋很稀薄的粥。與其說是粥,還不如說是水更確切些。
菜可以少吃,但粥不能少喝。看著每個小碗裡盛著滿滿的湯,孩子們都愁壞了。其中,一個孩子沒喝了,老師就硬讓她喝,直到溢出來為止。最後,孩子就故意把湯灑在了地上。接下來就是遭到老師的一頓毒打。我把孩子扶起來,給她擦了身上。
終於忍不住了我對她說,你怎麼這樣打她?沒有想到人家老師說:對這樣的孩子,你永遠都不能對她仁慈了!不給她點顏色看看,她就永遠不聽你的!天哪!我恍然大悟,聽說過好孩子是誇出來的,沒聽說過好孩子是打出來的?這樣的老師也能為人師表啊!
我雖然不懂教育,但我是一位母親,有著良知的母親。懂得媽媽心疼孩子的心情。懂得孩子需要母親呵護的需要。每個孩子都是媽媽的寶貝,每個媽媽都牽掛著孩子。可你們呢?卻無恥地虐待著他們。
這讓我想起《霧都孤兒》中的黑暗與殘忍。不同的是我們是社會主義國家,他們也不是孤兒。這些不為人知的事情還有多少呢?說實話,真的不忍心看到孩子們受那樣的虐待。真不敢想像他們吃那種飯菜的樣子。連手都不洗就讓他們吃飯,更別說什麼飯菜了。肯定也沒洗。
我終於呆不下去了,就提出早回家看孩子的要求走了。跟她們說明天也不來了。這樣的一天,讓我認識了什麼是殘忍。什麼是黑心。
也讓我感慨了良久。家長們都是抱著什麼樣的心態,把自己的寶貝,托付給幼兒園的?無非是很忙,很忙!但是您知道嗎?孩子們卻很苦很苦!!如果您打算讓您的孩子入托,就選擇一家有實力的幼兒園吧!別讓您的孩子受太多的委屈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