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有時候,當然,這在任何時代都是極為罕見的,命運也會出於一種奇怪的心情,自己拋到一個平庸之輩的手中。有時候--這是世界歷史上最令人驚奇的時刻 --命之線在瞬息時間內是掌握在一個窩囊廢手中。英雄們的世界遊戲像一陣風暴似的把那些平庸之輩捲了進來。但是當重任突然降臨到他們身上時,與其說他們感到幸,毋寧說他們更感到駭怕。他們幾乎都是把拋過來的命運又哆哆嗦嗦地從自己裡失落。一個平庸之輩能抓住機緣使自己平步青雲,這是很難得的。因為偉大的業降臨到渺小人物的身上,僅僅是短暫的瞬間。誰錯過了這一瞬間,它絕不會再賜第二遍。
格魯希
維也納會議正在舉行。在玩弄權術和互相爭吵之中,像一枚嗖嗖的炮彈飛來這樣的息:拿破崙這頭被困的雄獅自己從厄爾巴島的牢籠中闖出來了;軍隊又都狂熱地舉著旗幟投奔到他那一邊好像被一隻利爪攫住,那些剛剛還在相抱怨的大臣們又都聚集在一起,他們再次聯合起來,徹底擊敗這個篡權者。威頓□始從北邊向法國進軍,一支由布f歇爾布統率的普魯士軍,作為他的增援部隊另一方向前進。施瓦爾岑貝格在萊茵河畔整裝待發;而作為後備軍的俄國軍團,帶著全部輜重,緩慢地穿過德國。
拿破崙看清了這種致命的危險。他必須在普魯士人、英國人、奧地利人聯合成為一歐洲盟軍前就將他們分而攻之,各個擊破。於是他匆忙把賭注押在歐洲流血最多戰場--比利時。(1815年)6月16日拿破崙大軍的先頭部隊在林尼與普魯士軍遭遇,將普軍擊敗。這是這頭雄獅的第一次猛擊,這一擊非常厲害,然而卻不致命。被敗而並未被消滅的普軍向布魯塞爾撤退。
拿破崙準備向威靈頓的部隊進攻。他不允許自己喘息,也不允許對方喘息,因為每延一天,就意味著給對方增添力量。17日,拿破崙率領全軍到達四臂村高地前,靈頓這個對手已在高地上筑好工事,嚴陣以待。拿破崙充分估計到自己面臨的各危險,即布呂歇爾的軍隊僅僅是被擊敗,而並未被消滅。這支軍隊隨時可能與威頓的軍隊會合。為了防止這種可能性,他抽調出一部分部隊去跟蹤追擊普魯士軍,阻止他們與英軍會合。
他把這支追擊部隊交給了格魯希元帥指揮。格魯希,一個氣度中庸的男子,老實可,兢兢業業。他既沒有繆拉那樣的膽識魄力,也沒有聖西爾那樣的足智多謀,更乏內伊那樣的英雄氣概。關於他,沒有神話般的傳說,也沒有誰把他描繪成威風凜的勇士。他從戎20年,他是緩慢地、一級一級地升到元帥的軍銜。拿破崙大概知道,格魯希既不是氣吞山河的英雄,也不是運籌帷幄的謀士。但是他自己的元,一半已在黃泉之下,而其餘幾位已對這種沒完沒了的風餐露宿的戎馬生活十分倦,正怏怏不樂地呆在自己的莊園裡呢。所以,拿破崙是出於無奈才對這個中庸男子委以重任的。
17日上午11時,拿破崙第一次把獨立指揮權交給格魯希元帥。就在這一天,在這短的瞬間,唯唯諾諾的格魯希跳出一味服從的軍人習氣,自己走進世界歷史的行列。
拿破崙的命令是清楚的:當他自己向英軍進攻時,格魯希務必率領交給他的三分之兵力去追擊普魯士軍,而且他必須始終和主力部隊保持聯繫。
格魯希元帥躊躇地接受了這項命令。他不習慣獨立行事。只是當他看到皇帝的天才光,才感到心裏踏實,應承下來。格魯希的部隊在瓢潑大雨中出發。
決定世界歷史的一瞬間
18 日上午11點,炮手們接到命令:用榴彈炮轟擊山頭上的身穿紅衣的英國士兵。接,內伊--這位「雄中之傑」,率領步兵發起衝鋒。從上午11點至下午1點,法軍師向高地進攻,一度佔領了村莊和陣地,但又被擊退下來,繼而又發起進攻。在空、泥□的山坡上已覆蓋著1萬具屍體。可是除了大量消耗以外,什麼也沒有達到。
雙方的軍隊都已疲憊不堪,雙方的統帥都焦慮不安。雙方都知道,誰先得到增援,就是勝利者。威靈頓等待著布呂歇爾;拿破崙盼望著格魯希。
但是,格魯希並未意識到拿破崙的命運掌握在他自己手中,他只是遵照命令於17日間出發,按預計方向去追擊普魯士軍。因為敵人始終沒有出現,被擊潰的普軍撤的蹤跡也始終沒有找到。
正當格魯希元帥在一戶農民家裡急急忙忙進早餐時,他腳底下的地面突然微微震動來。所有的人都悉心細聽。從遠處一再傳來沉悶的、漸漸消失的聲音:這是大炮聲音,是遠處炮兵正在□炮的聲音,不過並不太遠,至多隻有三小時的路程。這聖讓山上的炮火聲,是滑鐵盧戰役□始的聲音。副司令熱拉爾急切地要求:「立向炮的方向前進!」所有的人都毫不懷疑:皇帝已經向英軍發起攻擊了,一次大的戰役已經□始。可是格魯希卻拿不定主意。他習慣於唯命是從,他膽小怕事死抱著寫在紙上的條文--皇帝的命令:追擊撤退的普軍。熱拉爾看到他如此猶豫決,便懇切地請求:至少能讓他率領自己的一師部隊和若干騎兵到那戰場上去。
格魯希考慮了一下。他只考慮了一秒鐘。
然而格魯希考慮的這一秒鐘卻決定了他自己的命運、拿破崙的命運和世界的命運。魯希使勁地搖了搖手說,把這樣一支小部隊再分散兵力是不負責任的,他的任務追擊普軍,而不是其他。就這樣,他拒絕了這一違背皇帝命令的行動。而決定性一秒鐘就在這一片靜默之中消逝了,它一去不復返,以後,無論用怎樣的言詞和動都無法彌補這一秒鐘--威靈頓勝利了。
格魯希的部隊繼續往前走。隨著一小時一小時的過去,格魯希越來越沒有把握,因令人奇怪的是,普軍始終沒有出現。顯然,他們離了退往布魯塞爾去的方向。著,情報人員報告了種種可疑的跡象,說明普軍在撤退過程中已分幾路轉移到了在激戰的戰場。如果這時候格魯希趕緊率領隊伍去增援皇帝,還是來得及的。但只是懷著愈來愈不安的心情,繼續等待著消息,等待著皇帝要他返回的命令。可沒有消息來。只有低沉的隆隆炮聲震顫著大地,炮聲卻愈來愈遠。孤注一擲的滑盧搏鬥正在進行,炮彈便是投下來的鐵骰子。
滑鐵盧的下午
時間已經到了下午一點鐘。拿破崙的四次進攻雖然被擊退下來,但威靈頓主陣地的線顯然也出現了空隙。拿破崙正準備發起一次決定性的攻擊。這時,他發現東北向有一股黑的人群迎面奔來。一支新的部隊!
所有的望遠鏡都立刻對準著這個方向。難道是格魯希大膽地違背命令,奇蹟般地及趕到了?可是不!一個帶上來的俘虜報告說,這是布呂歇爾將軍的前衛部隊,是魯士軍隊。此刻,皇帝第一次預感到,那支被擊潰的普軍為了搶先與英軍會合,擺脫了追擊;而他--拿破崙自己卻用了三分之一的兵力在空地上作毫無用處、失目標的運動。他立即給格魯希寫了一封信,命令他不惜一切代價趕緊與自己靠攏,阻止普軍向威靈頓的戰場集結。
與此同時,內伊元帥又接到了進攻的命令。必須在普軍到達以前殲滅威靈頓部隊。個下午,向威靈頓的高地發起了一次又一次的衝鋒。戰鬥一次比一次殘酷,投入步兵一次比一次多。但是威靈頓依舊巋然不動。而格魯希那邊卻始終沒有消息來。
內伊元帥已決定把全部隊伍都拉上去,決一死戰。於是,1萬名殊死一戰的盔甲騎兵步騎兵踩爛了英軍的方陣,砍死了英軍的炮手,衝破了英軍的最初幾道防線。雖他們自己再次被迫撤退,但英軍的戰鬥力已瀕於殆盡。山頭上像箍桶似的嚴密防□始鬆散了。當受到重大傷亡的法軍騎兵被炮火擊退下來時,拿破崙的最後預備--老近衛軍正步履艱難地向山頭進攻。歐洲的命運全繫在能否攻佔這一山頭上。
決戰
自上午以來,雙方的400門大炮不停地轟擊著。前線響徹騎兵隊向□火的方陣衝殺的蹄聲。從四面八方傳來的鼕鼕戰鼓聲,震耳欲聾,整個平原都在顫動!但是在雙的山頭上,雙方的統帥似乎都聽不見這嘈雜的人聲。他們只是傾聽著更為微弱的
聲音。
兩隻表在雙方的統帥手中,像小鳥的心臟似的在嘀嗒嘀嗒地響。這輕輕的鐘錶聲超所有震天的吼叫聲。拿破崙和威靈頓各自拿著自己的計時器,數著每一小時,每分鐘,計算著還有多少時間,最後的決定性的增援部隊就該到達了。威靈頓知道呂歇爾就在附近。而拿破崙則希望格魯希也在附近。現在雙方都已沒有後備部隊。誰的增援部隊先到,誰就贏得這次戰役的勝利。
普軍的側翼終於響起了槍擊聲。拿破崙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格魯希終於來了!」以為自己的側翼現在已有了保護,於是集中了最後剩下的全部兵力,向威靈頓的陣地再次發起攻擊。這主陣地就是布魯塞爾的門閂,必須將它摧毀,這主陣地就歐洲的大門,必須將它衝破。
然而剛才那一陣槍聲僅僅是一場誤會。由於漢諾威兵團穿著別樣的軍裝,前來的普向漢諾威士兵□了槍。但這場誤會的遭遇戰很快就停止了。現在,普軍的大批人毫無阻擋地、浩浩蕩蕩地從樹林裡穿出來。厄運就此降臨了。這一消息飛快地在破侖的部隊中傳□。部隊□始退卻。所有剩下的英軍一下子全都躍身而起,向著退的敵人衝去。與此同時,普魯士騎兵也從側面向倉皇逃竄、疲於奔命的法軍衝過去。
僅僅幾分鐘的工夫,這支赫赫軍威的部隊變成了一股被人驅趕的抱頭鼠竄、驚慌失的人流。在一片驚恐的混亂叫喊聲中,他們輕而易舉地捕獲了拿破崙的御用馬車全軍的貴重財物,俘虜了全部炮兵。只是由於黑夜的降臨,才拯救了拿破崙的性和自由。一直到半夜,滿身污垢、頭昏目眩的拿破崙才在一家低矮的鄉村客店裡,倦地躺坐在扶手軟椅上,這時,他已不再是個皇帝了。他的帝國、他的皇朝、他命運全完了。一個微不足道的小人物的怯懦毀壞了他這個最有膽識、最有遠見的物在20年裡所建立起來的全部英雄業績。
那關鍵的一秒鐘就是這樣進行了可怕的報復。在塵世生活中,這樣的一瞬間是很少臨的。當它無意之中降臨到一個人身上時,他卻不知如何利用它。在命運降臨的大瞬間,市民的一切美德--小心、順從、勤勉、謹慎,都無濟於事,它始終只要天才人物,並且將他造就成不朽的形象。命運鄙視地把畏首畏尾的人拒之門外。運--這世上的另一位神,只願意用熱烈的雙臂把勇敢者高高舉起,送上英雄們的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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