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冠中,筆名「荼」,中國當代著名畫家、美術教育家、散文家。
中國著名畫家吳冠中於2007年年中發表「以獎代養」、「取消美協、畫院」等言論激起軒然大波,相關機構紛紛反擊。沉默了幾個月之後,吳冠中接受了南方週末記者的專訪,對於他的言論作了更加詳盡和尖銳的論述。吳冠中把美協和畫院稱作一個養了許多官僚的衙門,養了一群不下蛋的雞,用妓院形容美協和畫院的藝術活動…歸根結底,吳冠中認為中國美術界存在問題的根源——其實就是一個體制問題!
「我說的是真話。我這個年紀了,趁我還能說,我要多說真話。」89歲的吳冠中揮舞雙手,激動地對南方週末記者說。
大學之大 在於大師
吳冠中認為,中國藝術水平不高與畫家的文化水平偏低有關,文化水平低決定了大學只能培養出工匠,培養不出藝術家。美術界大部分畫家的文化水平都不高,他們的作品情懷和境界上不來。
吳冠中炮轟目前的教育產業化,他舉例說,自己讀大學時,老師對學生往往是一個對三個,現在一個老師對40個學生,就是有好老師,這麼多學生也顧得過來!現在大學都搞綜合化,理工科學校都在搞美術學院、藝術學院,老師要評職稱,學生要拿文憑,都掏錢在刊物上買版面發作品,很無奈。
吳冠中說:「現在很多大學老師不稱職,一定要毫不客氣地淘汰。大學之大,不在於大樓,而在於大師。」
吳冠中還稱教學評估檢查是個勞民傷財的活動,評估過程中有人際關係等等好多因素影響,不能徹底執行。
一大群不下蛋的雞
吳冠中之前曾發表「取消美協、畫院」等言論。對此,他表示,全世界可能就中國有諸如美協、畫院這樣的官方藝術組織。
「國外協會也有很多,但它們都靠作品生存。美國不養畫家,法國只給一些有才華的窮畫家提供廉價畫室,而中國卻有這麼多養畫家的畫院,從中央到地方,養了一大群不下蛋的雞。
「美協和作協一樣,是從蘇聯借鑒來的。改革開放以前,美協是畫家的絕對法官,甚至可以決定畫家的命運。現在美協機構很龐大,就是一個衙門,養了許多官僚,很多人都跟美術沒關係,他們靠國家的錢生存,再拿著這個牌子去抓錢。很多畫家千方百計地與美協官員拉關係,進入美協後努力獲得一個頭銜,把畫價炒上去。
吳冠中建議取消美協和畫院
吳冠中引述美國華裔數學家丘成桐的話說,科協制度不取消,中國的科學上不去。他認為美協也是這樣。
「你問問那些加入美協的人就知道了,進美協要靠哪些東西——根本不是看作品好壞,這個機構變成詐錢的機構了。」
「說白了,藝術創作是個體勞動,和組織、集體沒關係。從中央到省、市,畫院養的那些畫家,出了什麼作品?」
「該不該養畫家?要不要養一輩子?哪些畫家是該養的?哪些是不該養的?這些都是問題。畫院裡有一級畫家,二級畫家,這些是怎麼評出來的?弄得畫家都在拼這個頭銜,卻沒有好的作品出來。我的意思是,這些頭銜都不要了,畫院取消,根據你的作品來頒發大獎,這樣畫家也好,作家也好,他們的精力才能用到作品上去,才能出好作品。」
美協、畫院的活動就跟妓院一樣
吳冠中還對美協、畫院的藝術活動發表感言:你可以調查一下,所有的美術家對美協、畫院是什麼印象?他們起的作用在哪裡?他們為藝術的服務體現在哪裡?他們的活動就是搞展覽、大賽、評獎。大學擴招成了他們來錢的機會。我每天家裡收到的雜誌,都是些亂七八糟宣傳自己的,這樣搞就跟妓院一樣了,出錢就給你辦。
現在,畫院偶爾給政府完成某個項目,畫一些歷史畫,畫家就忘了藝術是什麼,就去打工了,出來的產品往往都是垃圾。
美協、畫院每年都搞采風,一大幫人都去採風,大張旗鼓的,電視臺、報紙記者跟著,拍幾個集體畫畫的鏡頭,花好多錢玩一趟。真正的采風不是這樣的,你悄悄去民間采風,體驗風土人情,瞭解民生疾苦,是很艱苦的。
真正的藝術家都是苦難中成長的。我說,社會不養詩人、畫家,藝術家沒有吃過苦沒有感情和心靈的波動成長不起來。
現實主義起了很壞的作用
吳冠中還批評幾十年裡,美術界把現實主義提得很高很高,根本不允許百花齊放。
「百花齊放、百家爭鳴沒有,就是現實主義一枝獨放。文學、詩歌到美術都是現實主義。」 吳冠中批權力都在外行手裡,他們拿了這個權力瞎搞,不是現實主義的都是洪水猛獸,統統被打倒在地。
對於中國美術史上的那麼多藝術爭論和派別鬥爭,吳冠中認為,人事派別之爭佔主要因素,藝術之爭是表面的。這些爭論、鬥爭導致了幾十年裡中國美術實際上沒有什麼發展和創見,美術成了政治的工具。
美術作品屢爆高價很多是泡沫
針對目前中國藝術品市場這幾年異常火熱,美術作品屢屢爆出高價。吳冠中認為,很多是泡沫,有些人可能有錢了,就投資藝術品,但並不懂藝術。畫家就利用這個機會拚命炒作,抬高自己的身價。
「我相信歷史是公正的,過一段時間很多東西將被淘汰,很多沙子將會沉下去。最有趣的是,現在有的美協主席,他在位時作品就貴,他一下臺馬上就跌了。」
對於自己的作品也成為在世的畫家中畫價最高的一位。吳冠中稱是市場炒出來的,這個價格跟他關係不大,因為那些收益歸了炒家。
中國美術比非洲還要落後
吳冠中還指中國的美術館、博物館這幾年越建越多,硬體越來越好,但是裡面收藏了很多垃圾,許多東西是走後門憑關係送進去的。現在一些國外美術館,經常有中國人主動送畫,回來就宣傳炒作自己。
吳冠中還認為中國美術比非洲還要落後,「我們以為非洲藝術很落後,後來我到非洲一看,他們吸收了很多西方現代藝術,反而比我們現代很多。我們的人為障礙使我們落後了。」
歸根結底,吳冠中認為中國美術界的問題其實是一個體制問題:「所以說起來,現在的問題,不光是藝術教育,還有藝術場館、大賽評獎、市場,全方位都有問題,而問題的背後,其實就是一個體制問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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