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反右干將,當然少不了胡喬木。因為他是中共文宣總管,地位在'文藝沙皇'周揚之上。其受毛寵信的程度,亦大大超過周揚。
然而,在此前的整風鳴放初段,他並未摸準毛之心意,以致其主管的《人民日報》,一再受到毛的嚴厲批評。
4月9日,毛召見胡與時任新華社社長的吳冷西,責備說:《人民日報》對他在最高國務會議上的講話'無動於衷',只發了兩行字的新聞,以後又不宣傳。全國宣傳工作會議甚至連新聞也沒有發,好像世界上根本沒有發生這件事,倒是《文匯報》`《新民報》和《光明日報》把旗幟抓了過去,大鳴大放。毛說到興起,語氣凌厲斥責道:你們不僅不是政治家辦報,甚至也不是書生辦報,而是死人辦報。這句重話,在他次日召見鄧拓為首的人民日報編委時,又重複了一遍。不過,受過者不再是在場的胡喬木,而變成鄧拓。
對此,奉召一同晉見的王若水回憶道:'其實,這事不能怪鄧拓。《人民日報》曾寫了一份關於百花齊放`百家爭鳴的宣傳計畫送上去,被胡喬木壓下了。實際情況是,當時黨內一些高級幹部對雙百方針有牴觸情緒,胡喬木就是一個。但胡喬木也有藉口;文革結束後,他在一次會上說,毛在離京之前告訴他,《關於正確處理人民內部矛盾的問題》的報告暫時不要宣傳。後來胡喬木一看形勢不對,才趕緊在四月十日(即毛批評的當天)發表了社論《大膽放手,貫徹百家齊放`百家爭鳴的方針〉。'(王若水《新發現的毛澤東》,明報出版社,2002年,267頁)
顯然,胡是9日受毛責備後,才立即佈置撰寫併發表上述社論的。該文由王若水執筆,毛閱後'頗為賞識',還對王若水說:'我要請你吃飯。'王稱胡'作了不少修改'.(朱正《反右派鬥爭始末》,明報出版社,2004年,77頁)由此,胡脫了干係,仍然繼續受毛之命領導《人民日報》。鄧拓成了替罪羊,此後不久即被吳冷西取代總編輯的位置。
幾天後,毛'將4月13日的香港《大公報》批轉胡喬木:可惜人民日報缺乏這樣一篇文章。'該文題為《在社會大變動的時期裡》,毛之稱讚,'大概出於文章概括地指出了當時國家的政治經濟形勢'.(尚定《胡喬木在毛澤東身邊工作的20年》,人民出版社,2005年,177頁)
又過了十天,毛把4月24日的《大公報》批給胡喬木,'並在報頭上寫下一段嚴厲的批語:《大公報》`《中國青年報》的理論水平高於《人民日報》及其他京`津`滬各報紙,值得深省改進。人民日報社論不涉及理論(辯證法`唯物論),足見頭腦裡沒有理論的影子,所以該報只能算是第二流報紙。'(同上,177頁)
4月30日,毛將《光明日報》前一天見報的一篇文章,批轉胡要其安排轉載於《人民日報》,文章原題為《從遺傳學談百家爭鳴》,作者是北京大學李汝祺。毛親撰按語,改題作《發展科學的必由之路》,原題變為副標題。胡當然遵囑照辦。
此後,'胡喬木開始親自為《人民日報》撰寫了幾篇社論,緊密配合中央的整風部署。'(同上,178頁)在毛的一再督促下,他必須行動起來。
5月2日,《人民日報》發表胡撰寫的社論《為什麼要整風》。
6月7日,毛寫信給胡,'要他將《文匯報》上刊登的《知識份子應怎樣對待整風》一文在北京報刊上轉載。'(同上,199頁)當晚,毛召見胡與吳冷西二人。
吳回憶道:毛主席看看我又看看喬木,接著就談到《人民日報》任務很繁重,很需要增加領導力量。(同上,200頁)
接著,毛'解釋了4月9日那次嚴厲批評,說當時是百家爭鳴,唯獨馬家不鳴(指馬克思主義),他發現這個情況,感覺很不妙,就回北京查看此事。當時批評你們死人辦報,是想猛擊一掌,使你們清醒過來。毛接著說,中央黨報辦成這樣子怎麼行?寫社論不聯繫實際,這哪裡像政治家辦報?胡喬木接受了毛的批評,說,這件事情他也有責任。最高國務會議後,《人民日報》曾訂了宣傳計畫,也起草了幾篇社論,但他感到寫得不好,修改了幾次,仍然沒有把握,所以就耽誤下來了。'
毛'沒有說更多的話,大概是太忙的緣故。他順手拿起那篇修改過多次的社論稿《這是為什麼》,又翻開改了幾處,交給胡喬木,要胡安排報紙和廣播8日同時播發。'(同上,200頁)
顯然,'毛對胡喬木主管的《人民日報》最近一段工作是不滿意的。這一點,很快就得到證實。'(同上)
6月13日,胡收到毛派人送來的一份《北京日報》,其上有毛兩段批語:
喬木同志:
《北京日報》比《人民日報》編得好,有工人`農民`學生`左翼黨外人士的批判反動言論的大量報導,極為豐富,文字也較人民日報生動,編排也好。請看第二版全部報導。
請在人民日報召集一個會議,有較多人參加。事先要他們閱讀這第二版,全部讀一邊,然後開會。你的編排水平應當提高。文字也有些八股味,例如感覺'怎樣對待批評'這個概念化的標題是不好的,感覺這篇文章通體是一個八股調。希望思索改進。
胡閱此後'如坐針氈。他連夜趕寫了《是不是立場問題》,次日《人民日報》作為社論發表了。'(同上,201頁)但比同日同版刊登的毛所撰《文匯報在一個時間內的資產階級方向》,明顯的相形見絀。甚至趕不上同時見報的姚文元那篇《錄以備考》(轉載)。
到6月下旬,胡才'總算趕上了毛澤東的步伐'.他寫了社論《不平常的春天》,劉少奇`毛澤東先後作了修改,是一篇著名的重頭文章。
7月8日起,胡撰寫了四篇《人民日報》社論:《鬥爭正在深入》(8日);《黨不能發號施令嗎?》(10日);《在肅反問題上駁斥右派》(18日);《用人可以不問政治嗎?》(23日)。
'閑雲潭影日悠悠,物換星移幾度秋'.半個世紀過去,反右運動雖未平反,但百分之九十九點九八的右派都獲改正了。胡的這些大作自然也被送進了歷史的垃圾堆。
倘用'各為其主'的角度,對胡當年的作為似無需深責。沒有胡喬木,也有張喬木,李喬木寫這些'檄文'的。從1941年2月起就擔任毛的秘書的胡喬木,必然要充當這場政治運動的第一號干將。其功罪是非,歷史自有定評,筆者不打算多說。
但有一件事應當補敘一下:1938年5月初,延安'澤東青年幹部學校'舉行開學典禮時,師生們高唱冼星海譜曲的校歌。歌詞開頭唱道:生在英雄的時代,長在人民的旗下,毛澤東的雙手,撫育我們長大。詞作者是時任該校教務長的胡喬木。
當時中共總書記是張聞天,毛尚未成為第一把手。但以上歌詞已有'爹親娘親不如毛主席親'的味道。由此看來,胡搞毛的個人崇拜,實在王稼祥`劉少奇提出'毛思想'之前。
(08-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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