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任宛町)想跟各位廣泛地談一談我來美國的感受、經過、目的。以及我觀察到的海外民運及國內民運的比較。也就是說,海內外民運的戰略和策略的問題。全面地說一下。我想只有你們各位的這些媒體才關心這樣的問題,才會報導這樣的問題。別人我不指望。
政治犯出訪開先例
我是十月二十五日到的紐約。這次出訪的大體經過和它的意義我想簡單說一下。九月份我申請來紐西蘭。我們為了怕從紐西蘭回國之後出不來,我們又緊急的簽署了來紐約的簽證,很快給我們簽證。
記:在紐西蘭申請的簽證?
任:在北京申請的。很快就給我們了簽證。看來叫做細節決定成敗,我自己深有體會。過去我們大大咧咧地以為從紐西蘭回北京,我們回北京再申請美國的,歐洲各國的,想一步一步地來,實際上完全是不可能的。因為我們在紐西蘭給陳子民打電話,我說你什麼時候出來,因為我們正要去澳洲啊,他說公安局答覆了,十七大之後才能申請護照,他現在還沒有出來。我如果回去也肯定同樣是這樣,我到現在根本不在這兒。我想這次我的全球的出訪是我多年的一個理想。
記:您的第一次嗎?
任:第一次。那麼這也是今年四月出訪香港之後,香港的民運朋友看到我們在國內長時間受了這麼多的苦,認為我和我太太應該出來走一走,旅遊、休養。我們也是承大家的美意,一路上都是各方的朋友們香港民主派還有搞民運的朋友走一程送一程,由他們出機票,各地由他們來接待。所以我藉此機會來表示對各地的友人們的感謝!沒有他們我是出不來的。
那麼這次出來的重要意義是什麼?我們通過合法的申請中國護照,同時向簽證國出示中國法院對我的判決書(因為簽證裡有一條——犯罪記錄)獲得了簽證。也就是中國的海關正式容許一個政治犯出國,同時將來還能夠回國。我想這可能是開先例的。我將來能不能回國,當然目前還是個問題,但是我們從法律來講,既然他容許我合法出國,我就應該合法回國。即便是他將來不容許我合法回國把我驅除在外的話,我這個情況也是個先例。那麼,關係到楊建利,也開了個先例。他作為從美國回來的異議人士,民主派,他能夠申請到中國的護照,在合法地回到美國。他這也是一個先例。前所未有的。
民主牆是當代民運的開拓奠基
記:您能不能介紹一下你說的那個判決書?
任:判決書就是1989年我參加89 民運,6.4抗暴的一個判決書。
記:它怎麼講?
任:它列舉了我的罪行。罪行重大,沒有悔改之意。也是屢犯。它同時記錄了我第一次民主牆的案例,總共加起來是11年,判刑11年。這一份材料足以證明我在國內是民主派,政治犯、良心犯,受迫害,受中國集權專制政府迫害的一個歷史記錄。這個先例甚至我想連中國政府都不一定意識到。但是我們說在客觀上集權政府它的統治之音在弱化。同時,我們作為一個老民主派,我作為一個老民主派,我們的勇於坐牢,獻身自由和民主的這樣一個道德勇氣,已經迫使集權政府不便於拒絕我的出訪。也就是說我們的道德勇氣我們的人格魅力在相對來說是能夠征服集權政府,儘管它不是自覺的。它不是公開承認的。但是我們在具體的案例中是可以捕捉到這些信息的。所以有些朋友會說了,「哎,任先生,怎麼讓你出來了?怎麼有些年輕朋友不讓出來,還有人現在還被看著呢!」那麼我告訴你,你起碼還要和共產黨再干29年,我們和共產黨干了29年。那麼它才會在相當一定的程度上認同你。
那麼這個認同我也可以告訴大家,他們的警員沒事聊天(我們一年要接觸很多次的)說任宛町我們知道你是為了國家為了民族不是為了個人。那麼我還要告訴大家,我們不僅為了國家,不僅為了民族,我們首先為了個人權力的解放,其後才是國家,才是民族。
確實,我們這個關於民族國家歷史性大概念在共產黨長期地教育下,這種宏大的這種概念不可避免的會留存在我們的血液裡,但是我們這些人不光是喝了狼奶長大的,我們在喝著狼奶長大的同時,我們經過文化革命的洗禮和磨難,我們一直在尋求一條中國的未來之路、自由之路。因為我們吃過十年文革、一黨專制頂峰的苦,十年文革是一黨專制的最高峰,鼎盛時期。所以為什麼老民運,我們這些有貢獻的老民運被世人承認的老民運全部出自於文化革命的青少年一代。為什麼?就是我們思考的最多,我們磨難最多,我們痛苦最多。
那麼我們今天在這裡說這個話,不是我們自敘,有史料作證。大家知道,民主牆的一些經典性文件,它可以作證。「第五個現代化」、「中國人權宣言」、「論言論自由」,還有這個「火山交響詩」等,還有一個 「民主運動的歷史根據和理論根據」。這是辜世華(音),當時化名筆名高山,他現在是《中國經濟改革開放》雜誌的副主編。我出來之前曾經問他,您的職務能不能公開?他說,沒關係,可以公開。我說我公開出來你這官飯吃不成了,我也不忍心。他說沒關係,人家拿這個當作光榮。對中國民主事業是推進。他這篇文章雖然不出名,當時沒有出名,但是它作為史料已經記載下來了,我們回過頭來看,這篇文章是相當優秀的。
記:那他為什麼他會和其他的民運人士有著這種不同的結局?
任:因為他當時不是主要人物。也是被人家的爭取對象。但是受過審查。照樣受到審查。也就是所謂不是危害最大,就沒有投入監獄。可是我們這位朋友一直堅守在自由思想的戰線上。這是毫無疑問的。那麼他能做到這樣的位置上我們為他高興。他起到他應有的作用。人家在體制內不是不活動,不是不說話。哪個地方都要有人吧!
民主牆作為當代民運的開拓奠基在什麼地方,就在我們剛才例舉的那幾篇文件。這幾篇文件完全脫離了老毛思想,脫離了所謂無產階級專政下繼續革命等等這些謬論。脫離了返修防修等等這些謬論。那麼它完全訴諸於現代人權文化,現代民主法治系統。這些史料,我今天不可能在這兒給你們列舉了。民主牆之所以被世人公認,就是因為它是現代民主運動的開國元勛,舉起了人權和民主兩面大旗。奠定了它的歷史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