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表時間: 2007-10-30 12:44:34作者:
受到歷代皇帝大加讚賞的天朝情報工作有如自動裝置那樣精確:「茲貢使船隻於初二日渡江。凡人煙輳集之處,大小夷人並未登岸。該夷人等一路目睹田塍繡錯,人物蕃熙,備仰太平景象,其悅服之情見於顏色。」
在鎮江,等待著他們的是聲勢浩大的軍事操演。但是,馬戛爾尼注意到城牆瀕臨坍塌,這種景象與2000多名士兵隨著音樂聲在旌旗下接受檢閱的場面形成對照。兵士的裝備如何呢?是弓和箭,戟,矛,劍,還有幾枝火槍。他們戴的頭盔從遠處看像金屬那樣閃閃發光,然而人們懷疑它們是用塗了漆的皮革,甚至是用經過燒煮的紙板製成的。五顏六色的制服、衣冠不整的形象絲毫沒有一點尚武氣派;軟墊靴和短裙甚至給士兵們添上了女性的色彩。
王大人明確指出,這種華麗的裝束只是「在重大場合裡」才從衣櫃裡取出。而對於作戰來說過於笨重的鋼盾牌也只是用於炫耀而已。馬戛爾尼很想從近處瞧一眼。他遭到拒絕:這是防務秘密……
不必挖苦了!天朝的軍官們不開玩笑:他們護腿套上的釦子一個也不少。指揮隊伍的王炳總兵給朝廷寫道:「其經過各營汛墩臺並兵俱一律整肅威嚴,該貢使及隨從人等俱甚安靜。」任務完成了。
英國人非但沒被嚇倒,他們還認為獲得了能在這裡輕而易舉地登陸的證明。英國人對示威演習作了如此肯定的結論,以至為半個世紀之後他們在有些地方遭到英勇的抵抗而感到意外。在長江江心矗立著一座小島,叫做焦山。如今你還可以在那裡觀賞在鴉片戰爭中擊退英國人的堡壘。恩格斯曾頌揚了這一戰果——這是位善於使用更為巧妙的武器來征服中國的入侵者。
為什麼寧肯用這種粗劣的火槍而不用在歐洲普遍使用的精製步槍呢?巴羅向王大人提出這個問題。這位武宮回答說:在西藏,步槍顯得不如火槍有效。巴羅反駁道:「問題在於兵士們沒有養成不將槍管支在鐵叉架上的習慣。」但他不抱幻想:「偏見是根深蒂固的。」而取消這些偏見是否符合英國人的利益呢?
不夠威武的軍人
王大人和喬大人解釋說:這支到處可見,存在於中國人民之中的軍隊有100萬步兵和80萬騎兵。巴羅對此持懷疑態度。但是,兩位官員是分別說出相同的數字的。他們估計全國人口為3.3億,國家的年收入為5000或6000萬英鎊,其中1000萬進入皇帝的銀箱;800萬用於軍事開支。這筆錢足夠維持以上數目的軍隊了。
如此精確的數字使人感到驚訝。然而,今天從各方面來看這些數字是準確的。如果說帝國的官僚機構意識到在乾隆統治時期人口翻了一番,難道它會看不到貧困化和爆炸的危險嗎?它擁有準確的數字——它仍保持一成不變? 考慮到中國的人口是法國的12倍,農業產量也比法國高得多,貿易結算總有盈餘,馬戛爾尼就不再認為兩位陪送官員是在誇大其詞了。
但是,戰爭遠不是這支軍隊日常關注的事。除了分布在北部邊疆沿線和被征服的省份內的韃靼騎兵外,天朝的兵士擔負著警察和司法的任務。他們有時當獄卒,有時管船閘。在另外的地方,他們徵收稅款或看守糧倉。總而言之,他們是為民事機構服務。還有的在路邊、河流和運河沿岸站崗放哨。「這些兵站每隔三、四英里便有一個,駐守的士兵從不超討6名。」
一句話,這些士兵與其說是軍人,不如說是民兵——同滿族的「旗」不同。皇帝甚至撥給他們一小塊地。他們在當地結婚。「除了在重大場合身著制服外,他們平時穿得同普通百姓一樣。他們更多是在和平時期起作用,但缺乏戰爭要求的勇氣和紀律。」
這些兵士要對自己的制服和馬匹負責,他們還得考慮自己和家人的生計,他們的餉銀是不夠養活家人的:他們更像農民而不像軍人。巴羅見到有的士兵拿著扇子而不是火槍向特使致敬。他們有的坐著,有的蹲著,直到當官的命令他們起立。「當我們突然出現時,他們便匆匆忙忙穿上制服。但穿上制服後,他們更像是要登上舞臺而不是去進行軍事操演。」
一條同中華帝國同樣古老的諺語既說到了大兵的作用,也說明瞭他們不受尊重:「好男不當兵,好鐵不打釘。」
一個武裝的小民族
打仗時,皇帝並不指望這些平庸的「釘子」,而指望他的滿族的「旗」——馬戛爾尼儘可能多地收集有關這些戰爭機器的資料。什麼樣的戰爭機器呢?在17世紀初由清朝創始人努爾哈赤組織的部隊,他們用各自軍旗的顏色來區分:黃旗、藍旗或紅旗。滿族人被編入這些「旗」中。這些「旗」遍佈全國戰略要地,任務是為漢人的軍隊配備軍官。同歐洲封建貴族一樣,「旗」中的世襲成員被免除一切勞役和捐稅——除了殺人。
「旗」是政權的精銳部隊,但同時也是一個武裝起來的民族。一個非常小的國家:30萬滿人控制著3億多漢人。無論是羅馬,還是亞歷山大,或是西班牙,都未能做到這一點。正是除了英國人在印度這情況外,人們見到過征服者和被征服者之間如此不合比例——1比1000——的嗎?每個「旗」由一名韃靼——滿族將軍指揮,它們是這種統治的工具。所有滿人均是士兵。況且他們無權從事其他職業——如工匠、農民,而尤其不能當商人;但是當官則可以,那是為同一個君主政權效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