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中之國的首都瑞金位於江西省南邊陲,坐落在三面環山的紅土盆地裡。這裡屬亞熱帶氣候,農產品豐富,到處是杉、松、楓、樟、礫,樁樹華蓋如雲。政治環境也很理想:國民黨手中的省會南昌遠在三百公里以外,無大路 可通。紅區內有繁華的都市汀州,只與外界通航。
紅色政府設在瑞金城外一座有五百年歷史的祠堂裡。 領導人的住宅曾屬於當地最富有的人家,位於祠堂的斜前方。毛挑了套寬敞的房間,面對祠堂的那面牆上沒有窗戶,從前的屋主出於對祠堂的尊重,不讓在那裡造窗。但毛為了採光,新開了一扇窗戶。
毛這個"主席"還有個頂頭上司:周恩來。周十二月從上海來到瑞金,做蘇區中央局書記,換下了毛(毛當時是代理書記)。在共產黨制度裡,黨的書記是頭號人物。
在莫斯科的指點下,擅長組織的周恩來把國中之國建成一個斯大林模式的極權社會。每個村子都有幾十個名稱各異的委員會,如"擴大紅軍委員會"、"上地委員會 "、"沒收委員會"、"戶口委員會"、"赤色戒嚴委員會",等等。人們從小就被組織起來,六歲參加兒童團,十五歲參加少先隊,青壯年參加赤衛軍。
毛澤東觀察到這一切,讚許說這是一張無所不包的"網"。從前他管轄的紅區還有點土匪習氣,對老百姓還沒有組織得這麼嚴密。奪取政權後,毛把這一套極權機制完善到滴水不漏,對社會的嚴密控制遠超過瑞金,甚至超過斯大林的蘇聯。他用周恩來作總理,直用到周的最後一口氣。
周是中共克格勃(此時叫政治保衛局)的創始人。他和毛一樣,利用恐怖做工具。不同的是,毛為的是個人權力,周更多的是為共產黨的統治。
周剛到瑞金時,感覺毛打AB團等"肅反"方式大有問題。他說毛"專憑犯人口供,依靠肉刑","在群眾中造成恐怖"。他實行了相對寬鬆的政策,宣布"過去肅反完全錯誤",AB團"都可自新自首不殺了"。
這樣一來,人們開始大膽反對共產黨統治,用周手下政保人員的話說,"發現反動標語","反革命企圖抬頭","大造謠言",拒絕使用工農銀行的紙票"。周恩來看出不殺人中共統治就有危機,幾個月不到就改變政策,又開始"加緊肅反","舉行群眾大會來處決反革命分子:。原紅色江西領袖李文林就是在這時被殺的。
為了打仗,為了維持政權,中共用各種名目榨取農民。其中之一是逼著農民買"革命戰爭公債"。為此中共政府"號召"婦女剪頭髮,把頭上的銀髮簪,獻出來,終身積累的首飾銀器也一步步被拿走。買了公債後又發動"退還公債運動,要農民把所購的公債無條件退還給中共政府。
糧食也是一樣。雖說農民分了田,不必繳租,但得交公糧,還得「借"糧給政府。一九三三年三月,毛澤東發布訓令,要農民"自己節省食用,借出谷米,供給紅軍 "。但"借出的從來沒還過。 成年男子大都被征入紅軍,或征去做勞工。共產黨統治三年下來,鄉村裡十幾歲到五十歲的男人所剩無幾。
婦女成了主要勞動力。依傳統她們只干輕活,但現在大部分農活落在她們肩上,還要為紅軍做各種雜事,像挑擔子、照顧傷員、洗衣補衣、無休止地做軍鞋--布料還得自己負擔□毛澤東年輕時就認為女子能跟男人干一樣重的體力活,現在更是說:"生產絕大部分是依靠女子。"
改善老百姓的生活不在計畫之內。有的地方,老百姓連休息的日子也沒有,代替假日的是開會。毛說:"每人每月平均約有五個整天(許多次會合計起來)的開會生活,即是他們很好的休息時間。"
健康水準沒有提高。紅區裡最好的醫院原來在汀州,是外國傳教士辦的,為一般老百姓看病。毛在那裡住過,很喜歡它,回瑞金時就把它搬來了,變成為共產黨服務的"中央醫院"。
毛通過斯諾向外界宣告,紅色政權下的"某些縣,共產黨人在三、四年內達到的人民識字程度,超過了中國任何其他農村地區多少世紀來所取得的成績"。事實上,從前的中學大多關了門,成為辦公場所。
教育僅限於小學,名為"列寧學校",教學生識字,達到看宣傳品的程度。孩子們被組織起來站崗放哨,還成立"恥笑隊",去羞辱那些不願參加紅軍或當逃兵的人。十幾歲的孩子有時也被鼓勵向"階級敵人"揮刀行刑。
毛澤東對這個政權的主要貢獻之一,是在一九三三年二月搞了一場製造"階級敵人"的"查田運動"。由於按共產黨的理論,只有地主富農才能被剝奪,毛要基層幹部"查出更多的"地主富農",逼他們交出"罰款"和"捐款",把他們送進勞役隊當苦力。毛的命令是:"地主階級的土地財產要沒收一個乾淨","使之擔負無限制的義務勞動"。共產黨統治已經幾年了,地富早已被挖乾淨了,為了湊數,幹部不得不亂整人。
毛的運動製造了數萬苦役工,卻擠不出多少錢和糧食。從當時的統計表上可以看出,江西的十二個縣中,只有兩個縣交出了"罰款和捐款"離毛定下的任務目標天差地遠。農民早已被榨干了。紅軍軍官龔楚回憶起運動中的一樁見聞。一天他經過瑞金附近的龔坊,"因為天氣炎熱,到村裡去找一間民房休息。這個龔坊,居住的是姓龔的居民,我進入休息的是一棟很大的青磚平房,外面非常整潔。但等走進大廳時,卻意外地感到淒涼與蕭條,因為屋子裡的傢俱部沒有了,只有一張爛方桌和一條長板凳,屋子裡有兩個中年婦人和一個老年婦人,還有三個小孩子,全穿著破爛衣服,形容憔悴,看見我帶著四個攜有手槍的特務員進來,非常驚恐,小孩更嚇得哭了起來。"
這時他們聽到龔楚的姓,知道是同宗。於是一家六口跪在他面前,求他救他們的命□老太婆哭著說:"我家的老頭子是個讀書人,兩個兒子也讀了點書,因為家裡有十多畝田,兩個兒子便在家裡耕地。上半年老頭子和兩個兒子都被政府捕去,又打又吊,迫交光洋二百五十元。
我們到處張羅了一百二十塊錢,並將女人家全部的首飾湊足起來,送去贖他們。但金錢繳了,老頭子仍被吊死,兩個兒子也被殺了。現在,他們還逼我們繳五百光洋,否則我們六口人都要捉去坐牢。司令員呀,我們飯都沒有吃,哪裡還有五百光洋呢?求你念在同宗之情,替我們說句公道話,我家老頭子在世的時候曾經說過,有位紅軍軍長是我們姓龔的,他很早就想去找你……但村政府不許我們離開一步,今天真是天開了眼,你來到我們家裡,司令員呀!你無論如何要救救我們!"說罷,她便不住地磕起頭來,她的兩個媳婦和小孩,也跟著磕頭,流淚。
龔楚答應替他們想辦法,但最終什麼也沒做。他明白幫忙反會害了他們。曾有個醫生因為交不起捐款求他,他轉告了當地政府,但"十多天後,當我由閩西再回到瑞金時,那位醫生已被殺害,藥店也被政府沒收,他家的寡婦孤兒已流為乞丐了。"正是這一系列的悲劇,促使龔楚逃離紅軍。
"查田運動"也為中共嚇唬出不少士兵。張聞天夫人劉英"擴紅"擴不到足夠的人數,毛就叫她 "三天找出反革命",人們害怕,只好參軍。另一個女幹部回憶道,她所在區的軍事部長蔡墩松被認為不積極徵兵,毛叫她把蔡抓起來,押送到他那裡。經過一天的拷問,蔡墩松"在毛澤東同志面前坦白交代了他們組織"反共團"的罪行,供認他是反共團的團長,並把該反革命組織的全部成員名單都交出來了。
隨後是照例的群眾大會,毛"在會上宣布了蔡墩松等人的反革命罪行",蔡等被當眾處死。會後,"不到半個月的時間,就超額完成了擴紅任務" (龔楚的回憶錄於一九五四年在香港出版)。毛死後的中國國家主席楊尚昆作為瑞金時代的見證人,在小范圍內承認龔楚的回憶錄的真實性。
這個國中之國就像監獄,每個村子都二十四小時放哨,離開村子得有路條。有個管錢的管理員曾試圖想跑,"挪用"了兩百四十六塊七毛錢,買了張路條。逃亡沒成功,在大會上示眾後殺掉。據過來人說,甚至"坐班房的人逃走了,看守班房的人要殺頭"。
毛的親信楊岳彬也受不了,千方百計逃跑了。他投向國民黨,把中共要人的住地告訴他們,國民黨飛機來轟炸,毛等只得全部搬家。在紅色政權最後的日子裡,當國民黨軍隊逼近時,成村的人揮舞著大刀長矛襲擊退卻的紅軍。
中央蘇區地處江西、福建。在它存在的四年中,人口在全國下降最多。根據中國人口統計,從一九三一到一九三五年,江西根據地內為中共完全控制的十五個縣(不包括為中共部分控制的邊緣縣),人口減少五十多萬,佔總人口的百分之二十。閩西根據地的減少幅度也差不多。中央蘇區人口共下降七十萬。由於住在這些地帶的人很難外逃,這七十萬基本上應屬於死亡人數。毛死後的一九八三年,江西有二十三萬八干八百四十四人被官方追認為"烈士",包括戰死的和肅反被殺的。
来源:希望之聲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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