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三年前北方農村興起了一種新的養雞技術。將雞由散養改為集中養殖,肉雞的生長週期從兩百多天縮短到五十多天;蛋雞產量達每年近三百個,成為標準的產蛋 「機器」。據說這樣的技術是從國外引進的,農民非常高興,科學家們也為之歡呼。上動物學課程的時候,老師們還專門帶領我們到齊河的農村去參觀這個新技術。
二十多年下來,籠養雞技術在全國普及開了,然而帶來的問題也越來越明顯。由於嚴重違背了雞的生物學規律,加上養殖空間狹小,要實現高產、高利潤,養雞戶們需要給雞吃大量的添加劑、抗生素和藥物,並餵養對人體嚴重不利的激素。這樣產出來的雞肉,用養雞戶自己的話說「反正俺是不吃,都賣給城裡人了」。
即便養雞戶們採取了各種防範措施,「集中營」養雞造成的大量死亡依然不可避免。規模大的養雞場可養2-3萬隻,平均每年死亡1000只以上,甚至上萬隻。那麼,那些死亡的雞哪裡去了?為瞭解開這個謎團,我們在北方幾個省份展開了調查,結果令人不寒而慄——80%左右的死雞進入了以人為消費主體的食物鏈。主要途徑有以下幾種:
第一種去處,賣給小作坊加工火腿腸。因為死雞價格便宜,約兩三毛錢一斤,一些製作火腿腸的小作坊老闆看好了死雞這個重要資源。據村民們介紹,經常看到有收死雞的在養雞場外轉悠;或者養雞戶和他們之間有專線聯繫,一旦有了死雞便上門「服務」。一些病雞,不等「嚥氣」也以很便宜的價格出賣了。火腿腸小作坊購來死雞後,去毛和內臟後,取出「雞」肉,再以高溫處理,攙上澱粉和保鮮劑等,就是「很好」的火腿腸原料了。
第二種去處,加工燒雞。看上死雞的不僅僅是火腿腸小作坊老闆,一些燒雞店主更覺得病死雞大有油水可撈,畢竟原料便宜很多倍。他們往往挑選的是還沒等嚥氣、尚有餘溫的病雞或者死雞,快速處理加工成燒雞。一些透著金黃色彩、令人「饞涎欲滴」的燒雞就這樣加工出來了。普通人怎麼吃得出來?某禽病中心醫生乘火車出差,上車之前匆忙買了只燒雞,當他消受他的食物時,嚇得他出了一身冷汗:原來該「雞大夫」吃出來用「包心包肝」的死雞製作的燒雞。「包心包肝」指的是大腸桿菌感染後死雞的病症,是在死雞心臟或肝臟外形成的,厚約1毫米的蛋白分泌物,呈黃白色,看起來非常噁心。看來是燒雞店老闆沒有來得及將此分泌物處理乾淨就做了燒雞。專業人員能夠吃出來,別的消費者怎麼會知道呢?有了這個經歷,他從此再也不吃雞了。
第三種去處,餵養其它動物,間接進入食物鏈。這裡又分兩種情況,一是買死雞餵養狐狸、貂皮等獸類,養殖戶再賣毛皮;另外一種情況就非常危險,養豬戶買來餵豬。華東地區有一大型禽病醫院,每天處理死雞50-100斤,這些雞是全省養雞戶帶來看病拿藥供解剖用的。以前處理這些死雞很頭疼,需要僱人登三輪車拉到郊外掩埋。現在生意來了,養殖戶上門來收,2毛錢一斤。解剖過的死雞和毒雞,就這樣進入了食物鏈。禽病醫院不用花錢僱人處理死雞,且還可以賺到外快,樂得 「睜隻眼、閉隻眼」看著毒死雞去繼續害人。
第四種去處,利用廢井等就地扔掉。這個做法比起上述賣給人吃外是比較「講良心」的,即養殖戶良心發現,知道死雞有害人的成分,自己處理了。然而,問題依然存在,即由於處理死雞需要費用,他們只好選擇最省事的做法。某城市近郊區一養雞戶,她將死亡的雞順手扔進廢棄的井裡。幾年下來,廢井快填滿了。一到夏天,臭味好遠就能聞到。這還不算,由於井是和地下水相連的,一些毒素和傳染病菌直接污染了地下水。
第五種去處,就地焚燒。這種做法最好,但是有代價,養雞戶們多不採用。當禽流感發生的時候,死雞處理往往會驚動政府。政府補助10元一隻,養雞戶得到補助後就地焚燒。但是這筆錢很難拿到。為了保護地方利益,地方政府大都不願意承認他們的地盤上發生了禽流感。即便發生了,申請政府補助的手續非常繁瑣。首先需要向鄉、縣畜牧獸醫站提出申請,然後再報省級主管部門鑑定,要跑很多「衙門」。農民體會得到這個補助很困難,就索性賣給上面小作坊、燒雞店、養殖場,任其進入食物鏈。反正他們自己不吃——活雞他們都不吃,更況死雞?
養雞場的死雞去處還有很多,如賣給飯館做菜,賣給餃(包)子鋪做陷,不再一一介紹。總之這個問題相當嚴重。任何事物總有它的兩面性,當飼料添加劑、瘦肉精、工業色素、劇毒農藥、速效化肥,甚至今天的轉基因等等進入市場的時候,誰也沒有懷疑過它們的弊端。企業要的是利益;農民想的是盡快收回成本,賺更多的錢;某些政府部門不作為,這樣消費者只能用自己的身體默默承受那些有害的東西。違背生物學規律的養殖,其後果必然是消費者倒霉。
出路在哪裡?中國年均消費47億隻雞,只有利用草原、開闊的山地和林地,將雞們從籠子裡解放出來,使它們的生命週期從30-40天還原回150-200天的時候,中國國民吃上放心雞肉的那一天才會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