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條狗躺在一個角落,黯然失色,眼神裡沒有身體上鍍金的光彩。她看見它的時候是在一間堆積雜物,閑置很久沒有人常去的房間裡,她的心灑落一地煙灰,片片碎裂。
她屬狗,開玩笑的時候他就稱呼她狗狗,低頭羞澀一笑,傾倒在他懷中,嗅著他身上特有的味道,碎心的醉。他迷戀的眼睛滑過她光潔的額頭,無限溫柔盡在其中,輕吻她盈盈含笑的眼睛,他說她是使他心碎的永遠的狗狗。
總以為纏綿繾綣會是美好的開始,總想能夠既然相愛就會長久在一起,總以為握住的手就能一輩子不鬆開,總想能夠生命有多長愛情就會走多遠。其實一切都在走過之後無非就是過眼雲煙。
臨近大學畢業,有幾家外企跑到學校都爭相錄用了優秀的她,班主任也有意無意告訴她,學院裡最著名的經濟學博導意欲錄她為自己的門生,正當她去留選擇猶豫不定,他出現在她的視線裡,看似偶遇,乃是冥冥之中注定的緣,一下子兩個人墜入愛河。
一見衷情還真的存在,一個在華外企首席總裁,一個才華橫溢的求職者;一個留學歸來年輕有為的單身金領,一個剛邁出校門美麗無比擁有眾多追求者的清醇鳳凰。沒有更多的羈絆,自然而然意料之中,花前月下卿卿我我,工作事業比翼雙飛,兩全也。
她成了他的得力助手,公司屢創佳績,她成了他心愛的女友,雙雙結伴時射過來旁人的眼羨,滿足了作為一個男人膨脹的驕傲,意氣風發,春風得意,再好的詞語用在他身上都不為過。
他成了她周遭同學同事親戚朋友議論的鑽石王老五,他成了她釣到的金龜婿,大家說話的時候有嫉妒還有羨慕。對此她一笑而過,在她眼裡,他不是什麼鑽石王老五,也非飛來的金龜婿,她當他是能夠牽手走一生的愛人,無論貧窮還是富貴,無論疾病還是健康,她與他休戚相關榮辱與共。
公司在大陸業務迅猛擴張,逐漸佔領華東地區,在業界遙遙領先,獨佔驁頭。總部決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打入國內其他地區,這時候國內給了開發大西北許多優惠政策精神,於是初步定於佔領西北地區,領導權隸屬於公司在華上海子公司,由子公司首席總裁派駐代表前往籌建西北分公司,拓展業務。
養兵千日,用兵一時,理所當然她成了前往西北的首選,當然,這不是他一人說了算,而是領導層的決策。
"你願意我去嗎?"沒有了商場上白領麗人的風采,她像個小女生一樣讓淚垂落一酒杯。
"不願意。"沒有了商人的精明的頭腦,他如陷入愛情沼澤地的大男孩一樣柔情纏綿。
"我去後,你會想我嗎?"她清楚地知道自己只能選擇離開。
"會的,你是令我心碎永遠的狗狗。"他也明白任何挽留都是徒勞。
"I think you,I love you."面對分離她終於吐露出自己的心聲。
"I love you."來自心底的愛讓他終於面對心愛的人,在舒緩的薩克斯曲子一瀉無遺。
在她的公寓裡有一尊鍍金狗,是他在國外時花大價錢淘來送給她做生日禮物的,他索要了回去,說要放在辦公室,每天都要看著狗狗,就像是天天能看見心愛的她。摟住他的脖子,她哭得一塌糊塗,像是生死離別。
西北分公司開業慶典上,他牽住她的手,禮節性地舉起,正式宣布:"華倫集團西北分公司今日正式成立,總經理由原華倫集團在華子公司副總裁黎媛小姐擔任......"
他看不見她眼裡的憂傷,她把握不住他和她情感的歸宿,環繞在他們身旁的儘是鮮花的輝煌和掌聲的海洋,淹沒了他和她,彼此都找不到愛的方向。
一切都如預期一樣順利,半年時間,她所率領的精英在西北地區所向披靡,由此他和她的薪水一漲再漲。但他和她的情感卻沒有如薪水一樣膨脹,反而逐漸乾癟,彼此的通話時間逐漸縮短,談話內容除了公司沒有其他。偶爾在夜裡他來一個電話,喊她一聲"狗狗",而那時她還游弋在商戰的談判桌上。偶爾她的電話過去,他也只是禮貌地問聲好,然後就是絡繹不絕的匯報聲,聲聲入耳。
接下來的半年,華倫集團在大陸業界已然蒸蒸日上,到年底,總部決定調離他回總部任職,在華一切業務均由她來負責。
等她接到任命書時,他已登上遠去大洋彼岸的機艙,輝煌的未來,讓他躊躇滿志。
第一天上任,回到曾經熟悉的地方,她安坐在他曾經的位置上,體味著他留下的溫馨,習慣地打開電腦,一行字清晰出現:
"狗狗,再見了,祝你成功!"
落款是他的名字。
瞬間她的淚婆娑而下。
後來,公司新來的勤雜工打掃衛生時,在堆積雜物的一個房間裡,發現了一尊鍍金的狗,問公司的秘書這件物品要不要處理掉。站在房間門口她的心噔的墜落。那條狗躺在一個角落,黯然失色,眼神裡沒有身體上鍍金的光彩。她說了聲這個不賣,轉身離開,身後一聲劇響,那狗摔在地上,碎成幾半。接著是勤雜工唯唯諾諾的聲音: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秘書小姐厲聲呵斥,說那是總裁看中的東西,誰能賠得起。
幾天後,總部傳來他的消息,他接替了總部的董事長位置,下個週日聖誕節是他和原董事長的千金走進教堂的日子。她親自發過去賀電。
她明白:當愛情遇見麵包,一樣要閃身讓路,如果愛情不再存在,就該轉身不再追念。她的心灑落一地煙灰,他的身影猶如碎心狗,隨著一條狗的破碎,片片碎裂。她笑笑,窗外陽光明媚,她的內心也一樣燦爛!
又過兩天,總部又傳來消息,他因車禍高位截癱,無法勝任原位申請辭職董事會已批准。原位依然由原董事長繼續留任。
一年後,她前去總部參加年度獎勵慶祝會時,流光異彩的酒會上,她,雙眸閃爍,光彩照人。席間,她見到了他,還有他的夫人,兩隻輪椅,兩個坐輪椅的人。只是,他是人為的車禍,他的夫人則是先天的小兒麻痺患者,只有兒童的智商和思維。
"狗狗。"他衝著優雅的舉著高腳杯的她輕輕叫了一聲。她扭頭,只見他的面部痛苦的抽搐。再次面對他時,她對他已沒有了愛戀,心裏滿是同情和憐憫。
這時,董事長走過來,牽起她的手,面向眾人宣布:原華倫集團駐華總裁黎媛小姐升任為華倫集團歐亞市場首席執行官......
他的眼淚忍不住掉下來,充滿著悔意,他的內心,依然她是他的狗狗。只是他已不再有稱呼她狗狗的資格,因為在她的心裏,關於那鍍金的狗的事已碎裂成為前塵舊事,不復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