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建國,外號死鬼,從死緩轉為無期,再從無期轉成有期,一年一年熬過來的,是個老資格的「大組長」了,嘴唇上那個八字鬍就是他「特權」的象徵---有的時候,他和幹部說話可以不必時時在意自己的犯人身份。換了別人,誰敢?
大組長的任務,主要是探明當天井下的各種情況變化,向幹部作出準確的匯報,再根據幹部給出的任務量,對全隊生產的各個環節做出調整、安排。
這一個多星期以來的「煤層走勢」一直不錯,煤層高度一般都在一米左右,有的地方甚至高達一米五以上。沒說的,這個班又是一個抓任務、多出煤的好機會。
大家還在吃飯呢:走廊上、水池子上、水溝邊上,泥巴地上,三三兩兩到處都是人,蹲的蹲坐的坐,黑壓壓一片。
中隊長今天早早的就進監了,他往門口登高一站,說:「大家吃快點,吃完後都抓緊一點。今天這個班干下來,這個月的任務就完成了,,,,,,,這個月還剩四個班,爭取多超產一點,大家每個人都爭取拿它一點獎金!,,,,,,」
中隊長今天滿臉是笑,這幾句話更是說得興致勃勃,說最後一句的時候還把手揮了一下,信心十足、高興十足。
受此鼓舞,人群一下了熱鬧了起來,不少人邊哄邊敲擊著手裡各種各樣的鋁制、鐵製碗具,以表示附和和慶祝。
昨天,「烤衣房」專門負責烤衣的人也被抽去推車了,多數人的衣服和水靴還是濕的。大家嘴裡罵罵咧咧、發著牢騷,但是也沒有誰太往心裏去,還是紛紛把衣服褲子脫掉,光著身子、聳著肩膀換上了嗅哄哄、濕冷冷的「井下衣服」。
換好了衣服再到「充電房」領礦燈。本來礦燈的電瓶上都有編號的,誰用這個燈誰用那個燈一般相對不變;可充電房的「偷二」是個小人,把聚光一點、亮一點的好燈發給他的關係人,而把光線發黃或者滲漏電瓶液的發給別人,以此來換取別人的一些好處。比如誰今天接見了、家裡帶來一點好吃呀,他可以去沾一點光;誰用「保健肉」煉了一點油還剩了一點呀,他也可以厚著臉去舀人家的一點。全中隊每個人的「經濟情報」他都瞭如指掌,誰的煙盒裡大概還剩幾支煙他都清清楚楚。
交接班的時間還早呢,大家坐的坐、躺的躺,都在下井前抓緊時間過足煙癮(井下有瓦斯,不許抽煙)。不少人利用這個時間隨地找一根廢棄的雷管線,抽出裡面的金屬線開始穿補自己的衣服、褲子、安全賵。
這邊,上個班推車的還在他們小隊長的吆喝下拚命地推著車。已經推了一個班的時間了,每個人早就已經推軟了,可還是伸著臂、埋著頭,弓著身子吃力地蹬著腿,一步一步地向前移動著,,,,,,
那邊,「過磅房」的門口,兩個中隊的中隊長像往常一樣,都在指指點點自己的手錶,為交接班的時間爭吵著。交班的想延長一點時間交班,接班的想提前一點時間接班,爭得面紅耳赤。
這時從井下傳來消息,「採空區」「下小棚」咂倒了兩個正在收煤(清理剩下的煤)的人,人已經有點不行了,正在「下車場」準備提升(把人裝在礦車裡用卷揚機從井下拉上來)
兩個人很快就被背了出來。剛到充電房門口沒一會,一個人就眼睜睜地斷了氣;另一個還行,還能叭在別人的背上哼哼幾句。上個班的中隊長向這個班的中隊長發出請求,請這個中隊長派幾個人把傷者背到十多二十公里之外的「老井車間」去搶救。
把自己的勞動力派出來,這個中隊長當然不願意。一番討價還價之後,這個隊長最終還是同意派出兩個人,條件是,本來是上個班的、井下那已經裝好的二十多車煤讓給了他。
白白揀了二十多車將近三十車煤的便宜,這個隊的幹部、犯人都很高興。通常都是這樣,上一個班要是出了一點什麼事,下一個班都會佔點便宜。
除了剛來的新犯以外,沒有誰會把剛剛死人的一幕再放在心上。大家很快下井幹活去了,心裏想的是超產和可能得到的十多、二十元的獎金。
那個人在送到醫院後十多分鐘也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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