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山東趕回來,最牽掛的是高智晟的命運。他的哥哥幾次打來電話,不知道弟弟的下落,心急如焚。而且高智晟的妻子和兩個孩子也不知道在什麼地方;是被派出所帶走了,還是被軟禁在家?16號上午還在家裡,之後就沒有人見過他們。
20日上午,我跟焦國標說,咱們去看看耿和吧,我就想確定她到底在不在家裡。他說好啊,正好下午去方舟教會。我說,我也正想去教會。
接上國標,輕車熟路, 12點40分就到了高智晟家樓下。為防萬一,我給範亞峰博士打了一個電話:一旦被抓走,總得有人知道啊。看望朋友也有被抓的可能性,這在我們這片國土上並不稀奇。何止被抓,因為看望陳光誠而被毆打、被辱罵、被搶劫、被掀翻車輛、被死亡威脅的事情,就發生在眼前。小關北裡是不是又一個東師古村?一會兒就知道。
樓東頭停了5輛車,應該是國保的。我們下了車,二話沒說,大步流星往裡走。單元門口有三個人,看了我們一眼,沒管。我推測他們以為我們是其他住戶的居民或他們的親友。到了202,我敲了幾下門,出來一個陌生女人,不是耿和;她見到我,問找誰,我說找耿和。話音沒落,她立刻把門關上,不再打開。與此同時,樓道裡竄出四五個漢子,催促我們下樓。
到了樓下,我和焦國標抬頭往高智晟的房間張望,希望發現點什麼信息。那個女人是誰?耿和搬家了 ?
不到一分鐘,高智晟的女兒探出頭來望著我。她認識我們,我很高興;抓緊時間問:
「你還好吧?」
「好。」
「你媽媽呢?」
「在給天宇熱奶呢。」
「天宇身體怎麼樣?」
「不太舒服。」
「格格,你什麼時候開學?」
「明天。」
「剛才開門的人是誰啊?」
「住在我們家的人。」
「你爸爸的小靈通誰在用?」 焦國標問。
「用不了。」
「你的手機能用嗎?」
「他們不讓用。」 格格幾次回頭往屋裡看。「——不讓我說了。」她匆忙把窗子關上。
我一下子明白了:一定是女國保。為了防止他們外出,為了防止他們與外界聯絡,為了不讓任何人能走進他們家裡,他們派了女國保強行進駐高智晟家裡。我最擔心的是,這種毫不掩飾的惡行給小孩子的心靈帶來的陰影!
「你們是誰?來幹什麼?」幾個警察嚷道。
「我們來看朋友。」
「你們把身份證拿出來!」
「看朋友還要檢查身份證?」
「少廢話!走,到屋裡說。」領我們到小區的值班室裡去。
「你們和高智晟什麼關係?」他們態度蠻橫,像審罪犯。
我說:是朋友。
焦國標說:我們三家人有時候一起出去玩。
我知道可能要被帶走;趕緊給亞峰打電話。把耿和的情況告訴她。還沒說完,穿制服的那個中年人一把將手機給奪走。「不許打電話!」又跟焦國標說,「你也把手機交出來!」
我生氣了:「憑什麼把我手機拿走?」
他們說,走,到派出所去!
在去小關派出所的路上,我據理力爭,他們連推帶搡。我說,你們做事要問問能不能對得起自己的良心!
唯一穿制服的警察開始用不乾淨的語言罵我。我提醒他注意文明用語;他開始發作了:「你媽B,就罵你怎麼了!」「操你媽的,我們就是政府!」這兩句最骯髒、最惡毒的罵人話,他說了七、八次之多。
我沉默。我不生氣,只是有點可憐他。我可看清了他的警號,可我不願意公布它,他也一樣是受害者!
到了派出所,12:50。把我和焦國標分開訊問。因為下午要趕往方舟教會,我先問他們,幾點鐘放我們走?他們說:「問他媽的什麼,慣得你!」
我說:「如果你們不告訴我幾點放我走,我就一句話也不說。」
他們蔑視、挑釁、冷嘲熱諷。
一個命令道:「把他身上東西都掏出來!」
我抗議!兩個人對我強行搜身,把兜裡的東西全掏走。一把車鑰匙,一本通信錄。我在心裏抗議:搶手機、辱罵人、強行搜身,僅僅是因為一個公民想去看看朋友!這就發生在2006年的朝陽公安分局小關派出所!
開始問話。我一句話也沒再說。直到14:30學校來人把我接走。、
在沉默中,我心如水。
——他們把我當敵人,我不這樣。我努力從他們一言一行的蛛絲馬跡中尋找哪怕是一點點人性的閃光!我們甚至願意犧牲自己的身體自由來爭取真正的自由;而我們要爭取的自由,包括了那些今天在扼制我們自由的人們的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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