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7月18日 「老闆娘親自送我們上樓」
2.7月19日 「天空中佈滿了陰雲」
3.7月20日 「便衣總在罵這些人是‘傻B’」
4.7月20日下午 「你還記得那個為傷員餵奶的沂蒙山區的大嫂嗎?」
7月18日 「老闆娘親自送我們上樓」
7月18日上午11時;高律師、我、劉京生、李金平我們四人心照不宣的聚在了一起,由高律師駕車,向京津溏高速公路進發。在我們的後面,有三輛緊跟不舍的跟蹤車,這是高律師出行的一貫性待遇。在他被監控的這些日子裡,每次出行,或幾輛,或十幾輛的跟蹤車要尾隨其後。今天的跟蹤車只有三輛,看來我們的突然出行,似乎並沒有引起他們多大重視,。但是,當我們臨近天津界的武清市時,卻在我們的後面又出現了三輛「津」字牌照的跟蹤車,此時我們的後面已經有六輛跟蹤車了。
在武清市匆忙吃完飯後上路,大約在下午3時左右,我們已進入京滬高速公路,在我們的後面,那些跟蹤車輛不斷的變換著隊形,或你前,或他後的不斷換著位置,坐在車上的李京平從沒有見過這種世面,他時不時的好奇的回頭看著後面的跟蹤車隊說:「他們是不是也覺得無聊,來回換位置,逗著玩?」高律師跟他說:「實際上他們的精神是極度空虛的,他們其中有些人是在做著一件自己不願做的事,可為了這一安身立命的飯碗,也只能如此。」
是的,我們絕不相信這些人的素質有多高(指道德素質),儘管他們受過不同專業的學歷教育。從歐陽小戎被抓一事就可以看出來,那些人一路上從未停止過罵人,他們在我們面前,從未停止過使用武力,這證明他們內心中人的最醜惡、最原始的本能被刺激出來並時刻找尋著發泄的對象。我們面對這些人,我們面對著這些執行者,我們全國的百姓面對著這樣的執法者,可以想像,法律的框架對他們的約束力到底能有多大。
傍晚7時左右,我們順利的到達山東界內的泰安市。在我們後面,天津的跟蹤車已經在進入山東界時由山東的車替換下去。根據我們和趙昕事先的約定,可以不急於進入沂南市,以免過早的引起當局的注意,提前控制我們幾路人員在沂南會和。
當晚,我們住進了泰安市一個叫「在水一方」的賓館,經過艱苦的討價還價,我們以最低的價格取得了兩個標準間,這還是老闆娘親自拍板的結果。這倒使我們似乎開始感覺到了山東人的熱情與豪爽。 老闆娘親自送我們上四樓的房間,途中她熱情的向我們介紹賓館的服務項目,小到異性按摩,大到異性同房陪住,應有盡有,就怕你想不到,沒有他們做不到的。在價格上,老闆娘講是童叟無欺,價格透明,絕無欺詐。這時,我們似乎明白了如此低的住房價格是為了吸引我們住下。你想,免費的游泳、免費的桑拿,僅這兩項對外價格就將近60元,再加上9時半以後免費的艷舞表演,而我們的房價僅收取了120元/每間。房間內近40餘平米,還設有麻將桌,如果你僅僅是住宿,那他們一定會賠本,所以說,他們掙錢的地方不是房租而是色情業。
中國的色情業無孔不入、盡人皆知,這已是不爭的事實。開放20幾年,色情行業已是一個異常成熟的且有不斷發展、壯大趨勢的行業。在今天,他們有的是一個相當成熟的市場,且消費群體大到腐敗的高官小到進城打工的農民,它像侵蝕中國人民的鴉片一樣正在侵蝕著百姓的肌體。像泰安賓館的這種現狀已不是什麼新鮮事,這在我們年初去陝北途中住宿時發現的狀況是一樣的。
回到房間後,我就跟高律師說:「別看老闆娘現在這樣熱情,一會兒見到我肯定像不認識我一樣」。 果然,在我第二次下樓到服務台辦理手續時,剛剛還是沒有一個客人的大堂,此時已有7、8個人或坐、或站散步在大堂內。突然使人覺得有顧客盈門之感。從他們幾人不敢正視你的目光和神態上,再有那麼一、二個在高速路服務區跟蹤車上見過的熟面孔來看,無疑是盯捎的便衣。老闆娘此時從我面前匆匆而過,他將頭偏向一邊,似與我從未謀面一樣。
很快,我們房間的對面及我們旁邊的房間都住滿了客人,幾個樓層把角處已有人在懶散的遊蕩,整個賓館似乎只有我們這個樓層生意興隆,尤其是到了晚間,已近凌晨一時,我們還能聽到樓道內雜亂的腳步聲、此起彼浮的電話鈴聲,間或還能聽到上門推銷服務項目的小姐在向客人介紹行情,當然,在當今之社會有幾人能經得起此種誘惑,又有多少黨政幹部稱得上是「柳下惠」,我們不得而知。
7月19日 天空中佈滿了陰雲
早晨起來,天空中佈滿了陰雲。
這個城市沒有像北京這個大都市那樣,為緊張、忙碌、競爭、發泄的氣氛所籠罩。這裡的一切都顯得遲緩,大街上沒有擁躋的上班人流,開過的公交車、零散的騎車人表現了這個城市的懶散。
我們起床後趕快到樓下的桑拿室去洗澡(房間內不供洗澡水),桑拿室的服務員睡眼惺忪的走過來為我們打開照明燈,此時已是8時多鐘,可見這個賓館裡並沒住多少客人。但是,我們剛剛進入洗臉間,突然間7、8個山東大漢一股腦的也都擁進了桑拿室,其中不乏昨天我們遇到的那些熟面孔。我們真感到百思不得其解的是這樣的盯梢意義何在,難道是想檢側一下我們抗暴力的軀體大小嗎?之後發生的暴力,可能還真的證明有這樣的因素。此行山東老天作美,不是下雨就是天陰。我們都感到很幸運,假如還像前兩天那樣的高溫,我們會平添不少罪受。
此時,我們距沂南縣只有200多公里了,中途在高速路服務區加油時,有些過路的客人看到我們身上穿著印有維權律師陳光誠照片背心的的時候非常好奇,有2個服務區的工作人員就逕直的走了過來。當我們問到是否認識背心上這個人時,他們都表示知道這個人,也知道在他身上發生的那些事,這到使我們感到有點出乎意料,當局對陳光誠其人其事的封鎖可以說是嚴密的,但是卻沒有想到,如此的封鎖卻能使陳光誠的名字聲聞百裡,可見,正義和邪惡他們的傳佈效應是同等的,大惡之人與大善之人不會因為某些人為的阻礙而影響人們的判斷與知曉,同理,在末日大審叛的時候,正義自然會得到申張,邪惡終究脫不掉審判。
沂南縣古稱陽都,是三國時期著名政治家、軍事家諸葛亮的誕生地,也是唐代著名政治家、書法家顏真卿的祖居地。史載:「陽都,臨沂之上游,英賢輩出,煙水之勝,軼於江南」。全縣總面積1774平方公里,轄17個鄉鎮,980個行政村,90萬人口。
革命戰爭年代,沂南成為沂蒙革命根據地的中心,被譽為 山東的「小延安」。 在沂南境內,曾發生過聞名中外的孟良崮戰役及九子峰戰鬥、大青山戰鬥、留田突圍等戰鬥,留下了老一輩革命家和無數先烈戰鬥的足跡,湧現出眾多可歌可泣的英雄人物。
上小學的時候,在那一黨思想傳統教育下,就聽到老師給我們煽情的講過一個發生在沂蒙山區的故事。這是發生在解放戰爭時期,那裡的一個哺乳期的婦女用自己甘甜的乳汁救護了一個傷病員。後來,待我長大了又看到由這個故事改編成的歌劇、評劇及各種劇種。從那個時候起,沂蒙山區的百姓在我的心目中是英雄,那裡的婦女就是愛的化身、是天使,在他們的血液裡流淌著的是激情、是摯愛,那裡百姓的精神世界中樸實的奉獻是主宰。
我們的車行駛在舒緩的山道上,遠處為陰雲濃霧鎖住的沂蒙山脈,影影綽綽的浮現在遠處。路上行人車輛很少,足見這個縣城經濟不是很發達,自進入沂南境內還沒有發現有一輛好於跟蹤我們車型的車輛。
此時,在我們的後面又多了幾輛無牌照的跟蹤車,高律師開的紅旗車打頭,緊隨其後的是那些豪華的跟蹤車,這一可謂浩蕩的車隊駛向縣城,組成了一道似國家要員出訪的風景線,引得路邊的百姓驚愕的頓足觀看。
到達縣城後又有二輛無牌照的桑塔納車向高律師開的紅旗車圍攏過來,其中有一輛與我們的車並排行駛,並靠向我們,險些兩車相撞,當時車身之間間距僅有二公分。對方好像並不急於製造一場車禍,也可能是先給你個警告,當他們發現我們對他的挑釁置之不理時,又遠離了我們。
為了在第一時間瞭解明天開庭的情況,我們沒做任何停留,直接趕往法院。外面下起了濛濛細雨,擋風玻璃上一層霧水,透過霧水看著這個沒有紅綠燈的縣城,建築物、街道、行人、車輛都好像錯位一樣,一切都是那樣的扭曲著。
法院可能是這個縣城最雄偉、堂皇的一個建築,青灰色的大理石建築死沉沉的豎在那裡,唯有上面綴著的那顆國微,透著鮮艷的紅色,遠處望去像是一宏鮮血。
諾大的院子,見不到一個人影,門衛對我們的車輛沒加任何阻攔,當我們沿著法院大門高高的台階,拾級而上時,才看到在法院圍的大門口外面跟蹤而來的7、8輛車全部守候在那裡。在我們詢問法警依法辦理旁聽證時,法警告訴我們:「我們這裡是小縣城,不用旁聽證,明天八點半你們就可以直接過來旁聽。」當我們說到是來旁聽陳光誠一案時,那個法警看了一眼我們的背心,答到:「哦。我知道,你們是北京來的。」事情還算比較順利,法院方面並沒有表現出絲毫阻攔的意思,看來,明天的旁聽應該是很順利的,這倒是出乎我們的意料,此時一切顯得都很平靜,當時我真有點「世上本無事,庸人自擾之」的感覺。
這裡的賓館、飯店的名字起得都很好,不是孔府大酒樓就是八仙樓,或是什麼神洲大酒店,進入孔府之鄉,應該無人自稱是聖賢 我等一輩平庸,倒也有幸住進一個名叫「聖賢居」的賓館。
很快,我們便於趙昕取得了聯繫,他回的簡訊很幽默,引用了《南征北戰》電影中一段國民黨軍官求救的台詞對白。
此時,大家的樂觀倒也為我們在沂南的順利會合平添了很多樂趣。有的是新朋友見面,自是一見如故,我們和趙昕等人,雖是熟人但經歷過這一出京與突然的在此會合的波折倒也顯得格外親熱,每個人都講述著自己能夠趕到沂南的曲折經歷,大家都為能夠順利的在這裡會合而慶幸。但正因為如此,實際上有一張更大的網或說是一張血盆大口已經張開,那等待我們的將是怎樣一場惡夢,那張用野蠻、政府黑惡勢力化向憲法挑戰;向正義挑戰的大網正在向我們鋪來。當然,誰也不會想到在朗朗乾坤下,在號稱依法治國的國度裡會出現20日那相當慘烈的一幕。
在我們會合的笑聲中危險正在向我們逼近,不過,這就如同自然界中各種大災難將臨之前都有前兆一樣,事後我們分析,自住進賓館後三個房間電話始終沒有接通,但卻更換了三部新的電話機開始,就是當局在安裝這一竊聽設備,我們所有的談話都如同和他們在講話一樣。晚上,又突然闖進十幾個以穿制服的警察為首的人以檢查證件為由,對我們所有人來指認對象,為他們的施暴對號入座。
凌晨12點,北京的另外四個人也駕車風塵僕僕的趕到了沂南,他們一路上也未遇到任何阻礙,至此,北京已有四批人以不同的方式成功的脫開了警方的視到達了沂南縣,人員已達二十幾人,其中包括濟南市的已有72高齡的孫廣文教授,來自四川的鄧有亮先生。
7月20日 便衣總在罵這些人是「傻B」
8點30分,我們分兩批人分別到達法院門口,我們這些人統一身著印有陳光誠照片的標誌性文化衫,依法參加開庭旁聽。
隨著我們的出現,法院門前突然熱鬧起來,昨日法院門口那一名警衛是坐在屋裡,今早法院的大鐵門已經關閉,僅留一小門,鐵門內十幾個著法警制服及著便衣的人在裡面游弋,門外突然多了許多圍觀的人,像是從天而降,以年青人居多,大都是膀大腰圓。一直跟蹤我們的那些車輛全部趕到了現場,還有其它不明車輛停靠在法院門口馬路的兩側。
8點45分,經與法院門衛交涉,一自稱是法官的人出來通知我們,由於檢查院對陳光誠一案要補充證據。所以今天不能如期開庭。這時,在法院門口公告欄下,又趕來了20幾名盲人,在周圍,經我們詢問已有濟南、德州、青島、泰安等地趕來旁聽的群眾,在我們這些參加旁聽人員的外圍明顯的已形成了一個半園形的圍觀的圈子,在這個圈子裡,有很少一部分人是來自於當地的群眾,大多數人是衝我們而來的黑惡勢力指使下的暴徒,這在過後的施暴過程中得到了證實。
在這種情況下,北京同來的一位朋友拿出像機要給我們大家在法院門前照相留影,就在他拿起相機的一煞那,自圍觀的人群中,衝出一名壯漢叫喊著:
「你照什麼照,誰讓你在這照像!」
這位朋友答覆他:「照像是我的權力,後面就是法院,是法的象徵,上面有國徽,我是中國人,憑什麼不能照。」
對方野蠻的嚎叫著:「就是不許你照。」
說罷,伸手去搶奪照相機,這位朋友死死攥住照相機不放,這時又從圍觀的人群中又衝出4、5個人來,一起扑向這位朋友,並將其一腳踢翻在地上,看到這種場面,我們幾個人立即趕上去用身體組成人牆阻止對方對其施暴,但就在這時,在周圍的人群中一下子又衝出十幾個人,這就形成了3、4個人對付我們其中一人,將我們的人強行撕開。然後將每個人掀翻在地,以其肘、膝用熟練的專業擒拿動作制住我們,使我們不能動彈一下。其中的鄧有亮眼看著被一大漢一掌擊翻在地,並滾了二滾,當另一個夥伴過去扶他時,被又一暴徒從身後飛起一腳,立刻俯伏在地,半天沒有爬起來。
當時,年已72歲的孫文廣教授也在圍打之列,為防止他出現意外,我們幾人趁亂將他推到圈外,為此其中兩人也付出了被打的代價。 此時,肢體沉悶的撞機聲,暴徒聲嘶力竭的叫喊聲和我們被暴打的傷痛的聲和著地上揚起的黃土,使周圍趕來觀看的群眾都不忍抬起頭來觀望。事後,據外圍負責觀察聯絡的朋友詢問當地的人時他們講,這些暴徒都是縣刑警大隊的人,他們一直都是橫行鄉里。
第一部相機就這樣被這些暴徒搶走了,我們這些人面對剛才這頓暴打,沒有罵一句,沒有還一下手,只是被打倒了再爬起來挨打,在這一挨打過程中,趙昕被掀翻在地上時仍大聲的告訴我們:不要還手,我們一定要堅持和平、理性、非暴力的原則。
暴徒在完成第一輪打擊後,有序的退到外圍,組成了幾個小圈子,中間有一個人手中拿著一張紙指著上面對他們說著什麼,並對有些人做著一些交待,有時還明目張膽的用手指著我們這個方向。在馬路的對面,高坡上是當地居民的住房,許多人站在高坡上向這裡觀望,這裡不乏有許多女性,不知怎麼的我突然想到了那個《沂蒙頌》中的婦女,幾十年的風雨過去,時代變遷,那個愛與和平的女神似乎從這塊土地上飛走了,隨之而來的是大多數人的冷漠與好奇,還有那些同情者也只是敢怒不敢言。
高律師在第一次打擊中就被掀翻在地兩次,我們可想而知,這樣一個烈性的陝北漢子,他是用何等的毅力在守護著和平、理性、非暴力的底線。為了能夠記錄下剛剛被暴徒打過的現場狀況,北京的另一個朋友拿出了一架攝像機還有一位朋友取出另一台照相機,趙昕帶著嘴角上的血跡撥打「101」報警。法院關閉的大鐵門內突然猛增了二十幾個法警,而這樣多的警察執法人員面對剛才的暴徒行凶和大模大樣站在我們對面並沒離開的暴徒他們卻視若無睹。這時有幾個法警促擁著出來的李勁松律師走到我們面前說: 「由於檢察院要補充新的證據開庭延期,這是真的。三天前,我曾接到過法院給我的通知,我這裡有電話記錄。」
當我們將剛才經歷過的被暴徒歐打的情況告訴他並指認暴徒就在前面的時候,李說:
「那你們趕快報警啊。」 隨後,他說:「我還有急事要馬上走。」 這時,已有隨他一起來的另一人為他叫好了出租車,當他匆匆走出幾步後還回過頭來說: 「法院做的是對的。」 然後鑽到出租車內匆匆離去。
我頭一次見到李勁松律,他個子不高,但臉色蒼白,連嘴唇上都毫無血色。他說話的聲音有些抖,我不清楚他的形象和聲音是否平時也是這樣,還是因為看到我們身上的塵土和撕扯的痕跡氣憤異常,還是因為驚嚇?當然,我不希望是後者,因為人類對暴力的恐懼唯一的解釋那就是你是懦夫。
暴徒的第二輪施暴是以搶奪我們手上拿的攝影機、照相機開始的,這一次的施暴顯然是經過他們重新佈署、調整好的,除了以絕對優勢的壯漢去搶奪設備外,其餘人有針對性的向趙昕等三人實行了重點的圍攻,明顯的將高律師排為次要地位,也可能是第一輪對高律師拳腳相見已到火候。
這一次趙昕他們三人被分別按倒5、6次,在其他人前去隔開暴徒時,同樣遭到了毆打,其中有一人被除打翻在地伏在地下,幾名暴徒按住其身體,使其肢體成龍蝦狀,有一暴徒用小擒拿手制住其脖頸,使其下頜及嘴深陷於黃土中,其手法之卑劣,非人性所能及。
在暴徒施暴的同時,法院門前的馬路上已由幾個不明身份的人指揮幾輛車停在馬路中間及兩側,以阻止其他車輛的通行。在這一輪番施暴過程中,在我們的周圍有多名身著便衣的人不停的強行驅趕著圍觀的群眾,那20幾名盲人也早已被趕走,在我們與圍觀的群眾之間,形成了一個約二十幾的真空地帶,就連法院大門內穿制服的警察都不敢進入這一地帶。
又是二臺設備被搶走了,四川來的鄧友亮為了能夠拍下這一慘烈的現場,拿出手機欲進行拍攝時,就是這一動作也被望風的暴徒盯上,立刻衝上來6、7個人去搶奪他的手機,高律師等人見到這一情景,拚命甩開拉住他的三名暴徒衝過去保護鄧友亮,但卻被另幾名暴徒一下絆倒在地,隨後幾人一起壓在他身上。 這一輪打擊,他們似乎完成了搶奪設備的任務,突然一下子全部散開又呈觀望狀的看著我們,大家紛紛從地上爬了起來,趙昕拿出了隨身帶著的紅皮的《憲法》發到每人手上並將高律師留在車上的一部像機;也是只今唯一的一部相機取了出來,要大家在法院「公告欄」下照像,剛剛拍完二張,圍在我們周圍的那些暴徒在統一指揮下發瘋似的向我們衝來,很明顯,我們的和平、理性、非暴力的作法確實激怒了他們。他們像一隻好鬥的野獸,當它面對不與它爭鬥的對手時,它那野蠻與殘暴的獸慾被刺激到頂點,這一獸慾被放大了幾倍,帶著這一獸性的殘暴,我們每一個人又都重新經受了又一次的勵煉。
這時,有一輛警車開了過來,我們的人迅速向警車方向退去,這就是110出警車,是在我們報警後40分鐘才趕到現場。我們計算了一下,以這個小縣城的面積,一輛車以每小時40公里的速度繞縣城行駛,在縣城外圍45分鐘之內能開上50圈。 這時,那些暴徒停手了,但卻沒有走,緊緊的把我們圍在裡面。隨著警車的到來,另一輛交通警的車也趕到了現場,這是頭一次見到沒有紅綠燈的縣城第一個交通警。在交通警車上下來了二人站在路邊,但並未見其疏導與指揮車輛。堵在路中的車輛並沒有開走的跡象,再加上出警的110警車橫在路上,使得後面的車輛跟本無法正常行駛,只能滯留在路上,這時出現了幾個手持照相機、攝像機的人對現場進行攝、錄像,我們看到,他們明顯在選取著交警的畫面,堵在路中車輛的畫面,暴徒和我們在一起的畫面,周邊剛才被驅趕現在又回來圍觀群眾的畫面,當然他們並沒有忘記拍攝法院現在仍然緊關著的鐵門。
當我們以報案人身份與警察講述情況時,我們其他人準備離開現場,以避免受到進一步的打擊,但是,剛才行凶的幾名歹徒,當著警察的面站在我們的車前,擋住我們車輛不讓離開,一名暴徒手持一塊磚頭大聲叫嚷著不讓他們走,並要我們把高律師的那部相機交出來,如果再不交出,就要砸車玻璃。警察卻對此如沒看到一樣,當我們將剛才發生的情況講述完畢後,這個警察說:
「你們剛才講的情況我們沒有看到,我們現在只看到由於你們在這裡出現了阻礙交通的情況,妨礙了政府機關正常的辦公秩序。」
正說到這裡,在他後面的人群中,有一個身著便衣的人喊到:
「他們擾亂社會秩序把他們抓起來!」
頃刻之間,我們這些受害人成了犯罪嫌疑人,立刻被十幾個頭帶鋼盔的防暴警察驅趕著押上了他們開來的一輛麵包車,那是一輛「依為科」車,在押我們上去時,從裡面下來了十幾個身著警銜標誌的警用襯衫的人從車裡下來,為我們騰空了位置。到了車上,我們一個朋友見到在後座位的下面放了十幾個鎬把,看來我們很幸運,沒有被當做暴徒毆打而僅僅被當做犯罪嫌疑人被帶走。高律師和其他三位北京來的朋友被帶進了三輛轎車裡面,我們7人被帶到了一個開發區的一個派出所裡面,至此,我們帶著傷痛的身體又經受了近四個小時的詢問。
事實上,這個詢問隱藏了巨大的陰謀,在詢問時,那些穿制服的警察及穿便裝的人,將我們每個人分別帶到不同的房間。
在對我開始詢問時,我的對面是二名穿制服的警察,其中對我詢問的是年紀稍大的一個,約在45歲左右,帶著不情願的笑容,表現出友善的態度,用一張普通的信紙似很無心的記錄著與我的問話,但他詢問的內容絲毫沒有涉及到我們被暴力毆打和被搶設備的情況,而是對我們如何到沂南,什麼目的,有沒有人組織等問題很感興趣,尤其在談到組織一事時他採取誘供的辦法,似很無意的問:
「那你們這次來是你們一同的人通知你們來的,那就是組織你們來的吧?」
此話聽來無意,但我明顯的感到暗藏殺機,假如你同意他的說法,那肯定要中了他的圈套,將會自己主動的鑽入他們羅織的「擾亂政府部門正常的工作秩序的罪名」中去,對此,我當既對著那皮笑肉不笑的臉回敬了兩句:
「這不是組織,組織一詞是你說的,我們只是相約前往,其中並無組織、商量的必然關係。」
該人聽到此話,又是強笑二下:
「你們文人就是愛咬文嚼字,是不是組織能有多大關係,」
我答:「這是在執法機構,一字之差,你們會置我予死地。因為這是在你們的地面上,」
對方也板起了面孔:
「你這人怎麼這麼不配合,要按你所說,在我的地面上,你不說,我可以想辦法讓你開口,你不簽字我可以按著你手簽字,你不按手印,我可以掰著你手按手印,事實上我們還沒有這樣做,你們做的這些事,無非是阻礙了交通罷了,我們問完情況就完了,你想的那麼多,是在耽誤你我和你們同伴的時間。」
我答:「你不要以為你所搞的那些小伎倆我沒有注意到,在我們談話之中,你已經未經我同意將我們的談話寫到了你偷換的審問記錄紙上,對此,我不想再回答你任何問題,這是我的權力。」
對方又說:「你們一起來的人已經說了,是你通知他們到這裡來的,你脫不開組織的干係,勸你還是配合點,把這事說清楚就完了。」
我真的不想跟他再說什麼了,這樣的審問計巧和嚴重侵犯我人權的誘供手段,令我有些噁心,我只好客氣的問了他一句話:
「你今年多大年齡了?」
他沒有正面回答我,卻反問我:「你看我像多大的?」顯然他的智商真的不是很高,他竟沒有聽出我問話的真正含義,似這樣的對手,我不想再和他談論任何事情。在我被詢問的房間外面,我開始看到我們同來的朋友的身影在窗外晃動,那幾個穿便裝的人,又走了進來,當著我的面就跟審問的我那個人說:
「談完了嗎?」
那人答:
「還沒有,他也不同意在上面簽字。」
來人說:「就這樣吧,他不簽字那是他的權力,我們尊重他的權力。」
然後笑著對我說:「你們的同伴都在那屋等著你呢,你趕快過去吧。」
果然,我是最後一個,他們都已在一個會客室裡等著我,一個個子很高的女警官手裡提著一大袋子熱包子準備請我們吃飯,但遭到了我們的拒絕。趙昕他們說:「我們不在這裡吃飯,在這裡沒這個胃口。」
他們很客氣的又用押送我們來的那輛麵包車把我們送回了「聖賢居賓館」,唯一不同的是,這次的麵包車上沒有押解我們的那些警察,只有開車的一名司機。
7月20日下午 你還記得那個為傷員餵奶的沂蒙山的大嫂嗎?
大約下午2點左右,我們和高律師他們又在前天吃飯的那個小飯館聚齊了,此時昨日的歡聲笑語、浪漫情懷今日已不復存在。真的,我不想按照中共的宣傳模式用「高、大、全」的描寫手法塑造他們自己的英雄形象,很客觀的講,我們這些人真的不能算是英雄,雖然有的人經歷過「89、六四」那個血雨腥風的場面,但是,面對小小的沂南縣,面對那些黑惡勢力在我們面前表現出的絕對優勢既操控法律的優勢,完全黑惡勢力化於光天化日之下肆無忌憚的優勢,我們中間某個人仍是驚魂未定,面色蒼白,目光略顯呆滯。其實,承認這些並沒有什麼,承認它證明我們維權活動還有待勵煉與成熟,還缺乏許多街頭活動的經驗,承認這些其實絲毫無損於我們的形象,反而能夠讓所有的人看到一個真實的維權陣營的現狀,以有效的監督和聲援我們的維權活動,這總比在民運、自由派、維權隊伍中的有些人形象要高大的多,那些人,在被當局打壓、施暴、叛刑時所表現出的懦弱人性的一面,在裡面痛寫悔過書,有的本在社會上是很有名的民主人士,卻也在刑具、淫威、野蠻之下,跪地求饒。而這些人一旦回到了自由的天地,便將那段過去,編成了神話,吹噓自已在裡面是何等的英勇,事實上這樣的人是最卑鄙也是最陰險的,最可怕的,因為他能睜大眼睛說瞎話,那當他閉起眼睛時,便會連豬狗事都能做得出來。
經過大家商討決定,要去看望陳光誠之妻,但在技術處理上我們決定先由趙昕帶兩人攜帶奶粉及他與高律師捐出的錢先去村裡看望其妻,等待沒有危險後,我們大部隊再進村,也就是說趙昕又奮不顧身的踏上了雷區。我們約好在村口一里處接應他們,大約在3點左右我們一行開兩輛車,趙昕等三人乖出租車走在前面,直奔太獅古村。
車剛開到一個村口,就發現路邊聚集了五六十人,他們一字排開像在迎接什麼重要人物,在他們身後,有警燈在閃爍,我們沒有看清是警用車輛還是救護車,事後我們分析救護車的可能性大。其一,我們一行中四、五個人均已五十幾歲的高齡,尚有一位年近古稀的老教授,上午經過三輪毆打及驚嚇,估計承受能力已達極限,假如下午再打一輪估計有人會支撐不住,如果出了生命危險,當地黑惡勢力絕對無法逃脫罪責,現場即時救護,倒也顯示了人性化的特點;其二,如果那是警用車輛就難以逃脫政府干預的罪責。據此,我們確定下午這頓毒打,肯定是有預謀、有組織的。
如果不是那些路邊的人群,我們的車會開過這個村子。下車打聽才知道那些人所在位置就是我們要去的村口。
趙昕、趙輝、鄧有亮三人競直向村口走去,李海也隨其後,我們其他人在一公里外路邊等候接應。路邊正有一個瓜棚,高律師買了一個西瓜給大家吃,我們剛咬了幾口,就看到趙昕他們幾人快速的向我們這邊奔跑,後面黑壓壓的似蝗蟲一樣的農民緊跟其後。鄧友亮本一介書生,速度較慢,即被圍上的農民,打翻在地,據鄧友亮事後講,五六個人踩他的頭、踢他的背,但力度很有分寸,像當地如此體格魁梧性情彪焊的村民,兩人就可以置他於死地,但鄧友亮被暴打之後,只有皮外傷,尚無內傷。
說話間,趙昕他們與當地農民已來到我們面前,他們不由分說四五個人揪住我們其中一個人開始動手,又是拳腳相見。此時的高律師比上午還要冷靜和坦然,突然間發生的一切,他似乎沒有看到,仍在吃著西瓜。這時,我們已有二個人被打翻在地,又踏上了幾隻腳。面對高律師這種異常的坦然,這些農民當時驚駭的在扑向他時的瞬間停止了動作,如同電影中的定格一樣,數秒鐘後方才反應過來,上去將高律師扭著脖子按著手臂,推向汽車旁,這些農民其中竟有年齡在五、六十歲的老者,也恰恰是他們出手最狠,目光最為陰毒,他們的神態像是一隻受驚的野獸一樣。我們這些挨打的對象其實非常容易辯認,因為我們每人都穿著那件印有陳光誠像的文化衫。
當他們正在過度專注的、適度的對我們施暴的時候,突然有一個帶眼鏡的非農民打扮的人叫到:「扒他們衣服!」
顯然這是指揮者,事後據現場的圍觀農民告訴我們,該人是縣公安局工會主席。在他的一聲號令下,不愧是老區的人民,他們的服從精神堪稱第一,剛剛還是出拳的動作,突然間全部換成了扒衣服的動作,不知道他們是否像訓狗一樣,提前做過了多次演練,他們動作的一致,令人吃驚。第一個動作是撕你的衣服,撕成幾條後,再一個背胯 ,將你摔倒在地,再將你的衣服整個扒下。我們每個人都體驗了一次這一打擊,隨後,十幾個農民站到高律師車的一面叫著要掀他的車,由於紅旗車的底盤太重,該車紋絲不動。這時又過來十幾個農民一起掀這輛車,這時車的兩個輪子才剛剛離開地面,突然那個帶眼鏡的叫道:
「趕他們走。」
這幫農民立即停下來,又將我們一個個的推向車內,這次毆打中孫教授是唯一的一個倖存者,高律師將他鎖在車裡沒有讓他出來,在這一毆打的過程中,遠處自北京和山東跟蹤來的車輛,拿著長焦照相機、專用攝像機拍下了全過程,看著這一場面,他們的興奮的快感是可想而知的,
十幾個赤裸著上身的男人,帶著被扭打後留下傷痕纍纍的身體,被迫匆忙離開沂蒙山區沂南縣的太獅古村,趙昕在照顧我們大家上車時,悲憤的對我們說:
「通過今天這一事件,我們明顯的看到當局為了對付民間的維權活動,採取以執法犯法的手段對付你的公民維權,以政府的流氓化、黑社會化,對付你的非暴力抗爭,以顛倒黑白羅織罪名,製造罪證,惡意陷害,來對付你的和平、理性維權底線,但我相信,歷史會記住今天!」
此時,我們大家坐在車裡赤裸著上身誰也沒有多說一句話。
車窗外面一排排綠樹、一個個依法治國的標語牌從眼前掠過,已經被風雨剝蝕的「三個代表」的標語橫在路邊的山上,色彩鮮艷的「八榮、八恥」口號立在高速路旁,遠處仍是淹沒在霧中的沂蒙山脈和我夢中才能見到的那個《沂蒙頌》中的大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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