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本報連續接到山西省新絳、襄汾兩縣群眾來信、來訪反映:因修高速公路,當地村民賴以生存的養命田被侵佔,每天出入的道路甚至生活用水也被切斷。村民在與建設單位交涉並索要失地補償款時,接連遭到嚴重的暴力侵害,群眾的合法權益和生命安全遭到嚴重威脅。更令人憤怒的是,當地公安部門接到報案後不作處理,有關部門相互推諉,導致行凶者長期逍遙法外。記者隨即對此事進行了調查。
地被佔、人被傷,農民血染高速路
6月20日,記者在山西省侯馬市人民醫院見到了在新絳縣一起暴力事件中受重傷的趙建明。
躺在病床上的趙建明由於傷勢過重至今神志不清,無法言語,失去自理能力。同病房的一位患者告訴記者,趙建明是今年4月初住進來的,最初曾幾次昏死過去,傷勢非常嚴重,到現在還連自己的老婆孩子都認不清楚。
新絳縣龍興鎮石村的許多村民,都目睹了山西侯禹高速公路建設單位員工毆打該村趙建明等村民的暴力事件。在這起事件中被打傷的另一位村民閻建華說:「2006年4月1日晚,趙建明幹完活回到家就聽說,他父親因為找高速公路建設單位交涉村裡被斷路、斷水等事被打了,便和幾個人急忙趕去。剛到高速路口就遇到很多穿著迷彩服、戴著頭盔的人,其中有人喊:打!接著便是劈頭蓋臉的磚頭扔過來,有些人手持木棍追上來打我們。趙建明坐在車的後邊,挨打最重,且被這些人拉下車繼續毆打,後昏迷過去。」村民王新全等人說:「喊打的人是高速公路石村段的畢建榮經理。」
新絳縣法醫鑑定所開出的鑑定書顯示:趙建明損傷系重傷。侯馬市人民醫院的診斷證明書顯示,趙建明為急性顱腦損傷,胸部損傷並左2、3、4、5、6、7、8、9肋骨骨折,左脛骨外踝腓骨小頭骨折,左腓骨總神經損傷等。該院醫生介紹說,趙建明已花去醫療費近5萬元,後續治療費還需5萬元左右,且基本已確認為殘疾。然而,行凶者至今仍逍遙法外。
趙建明的妻子高引平提起此事淚流滿面:「我們的兩個孩子都正在上大學,家裡的活都指望建明來干,可現在為了給他治病已經借了3萬多元的外債,他的傷還要花好多錢來治。我多次去找縣裡領導、公安局領導,他們根本就不管,我真不知道以後的日子怎麼過?」
要補償,反遭綁,百姓如何討公道?
在襄汾縣賈罕村,記者採訪了有同樣遭遇的村民。2004年4月,高速公路引線工程徵用襄汾縣賈罕村33.5畝土地的土地補償費(每畝7020元)全部被該村村長武永賢截留,失地村民沒拿到一分錢。引線工程於6月開始施工,無奈的村民只好用最原始的方法上工地以身相擋。
2004年10月5日晚11時許,當武甲友、武甲寅、崔全順3位村民正與在公路上拉土的司機交涉時,突然竄出數十個手操鐵棍的蒙麵人對3人一陣毒打,之後蒙住眼睛、堵住嘴將他們塞進兩輛麵包車離開了賈罕村。
一直到襄汾縣趙曲鄉的公路邊,這夥人將年近六旬的武甲寅老人扒光衣服,掏走口袋裡僅有的20元錢後,把他拋在路邊溝槽裡。直到天亮後,武甲寅才光腳赤身跑到一里外一個路旁修車店,討了一雙鞋,步行30多里回到家。
武甲友在車內連續遭受毒打後,迷迷糊糊被轉移到三輪摩托車上,一個多小時後,同樣被脫光衣服掏光錢,用褲帶反綁雙手,扔到新降縣與鄉寧縣交界路邊一個兩丈多深的山溝裡。第二天早晨,在一位老人的幫助下撥打110,當地警方與襄汾警方取得聯繫後,頭破血流、遍體鱗傷的武甲友才被送進縣醫院治療。
崔全順則被拉到新降縣一苗圃旁,反綁雙手丟進玉米地裡,左小腿被打骨折,難以行走,爬到公路上時,巧遇來出門找人的當地村民崔吉祥,才被送進縣人民醫院接受治療。看著赤身露體、寸步難行的崔全順,崔吉祥忍不住流著眼淚說:「誰能給咱老百姓一個公道?」
「求爺爺,告奶奶」,誰為弱者撐起腰?
「我們被綁架的事發生後,家裡人於2004年10月7日晚,向襄汾縣公安局報了案,但一直沒有立案。無奈之下,我們村12位村民聯名寫信,向臨汾市公安局反映,局長李如林閱後批示襄汾縣公安局『月底前必須解決』。但案件至今無任何結果。」受害人武甲友說。
記者從武甲寅提供的上訪材料中看到,有國家信訪局對此案的批件,也有山西省檢察院、省信訪局、省公安廳的批件,還有臨汾市人大、信訪局和公安局的各類批文。這一件件批文見證了受害者近兩年來為討回公道所付出的心血和淚水。可為什麼襄汾縣公安局就解決不了呢?
根據臨汾市公安局批件中「韓局長辦」的批示,6月23日記者來到襄汾縣公安局,要求採訪韓局長,但工作人員說他不在,其他人不知道此事。樓道裡一位民警指著門外幾個上訪的人小聲說:「想見局長,沒他官大難著呢!那幾個都等了半年了,誰見到過局長?」27日,記者再次通過電話試圖聯繫襄汾縣公安局,辦公室的一位值班人員說局長在,「但他不是誰的電話都接的,你要找他自己想辦法,我們沒有辦法。」 說完便立即挂了電話。
6月24日,記者到新絳縣公安局龍興派出所對趙建明被打一事進行採訪。主管該案的民警李建偉不在單位,後通過手機與李建偉取得了聯繫,李建偉說:「趙建明的案子,我們還在調查之中,關鍵是不知道行凶者是誰,此案目前無法進展。」但當地的村民說: 「當時公安局就有兩輛警車停在現場,明擺著的事,只是都在裝聾作啞。」
在新絳縣人民政府,記者沒有能夠見到新絳縣的領導,據說都在忙著換屆的事。一位瞭解此案的老幹部說:「這起暴力案件早就該破了,已經兩個月過去了,傷者躺在醫院受罪,傷者家屬及很多村民都在上訪,行凶者卻逍遙法外。公安局並不是找不到凶手,只是背後有著更深的原因,我就知道縣裡的一位副縣長的親戚就在高速路上包有活干。任憑百姓跑斷腿、磨破嘴,誰來為他們主持公道呢?」
「在公路暴力事件頻發的背後,人們不難看出交通部門巨大的『威懾力』,他們掌握著很大的權力,包括下面的施工單位,地方政府一般不會和他們過不去。如果交通、公安、地方政府中有一個部門對老百姓負責的話,完全可以杜絕這些暴力事件的發生,或者可以減少老百姓的損失。為什麼就連修路的民工都敢對村民想打就打,沒有人支持,他們會這麼做嗎?」太原的一位律師道出了公路暴力背後的深層原因。
市場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