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南山的電腦被搶後能夠在最短的時間內尋回,不能不說是一種幸運。據6月22日的《南方週末》透露,鐘南山在街頭被搶一案迅即引起了廣東省、廣州市有關領導的高度重視,連中共中央政治局委員、廣東省委書記張德江也作出批示,要求"盡快破案"。據說,鐘院士的電腦被追回其實就在5月8日當天,而且電腦裡面的資料未遭絲毫破壞。為何警方在十天之後才把電腦交還給鐘南山呢?這很容易讓人產生警匪一家的聯想。時下,警匪勾結的事情早已經是屢見不鮮,筆者以前在廣州時見到那些肆無忌憚的作惡者,也曾有過這樣的思考,但一直都不曾相信真有這樣的事情,自從得知一位親戚有過被當地公安局"指示"去行騙的情況後,警匪勾結在我的心目中才不至於不可置信。《南方週末》還透露,就在鐘院士被搶後的5月下旬,又有一位他的同行──中國科學院院士、中山大學腫瘤醫院院長曾益新的手提電腦和銀行卡被盜(第二天發現有6000元被取走)。和鐘南山極為相似的是,只等到案發後的第三天,曾益新的電腦和6000元錢便失而復得。據筆者所知,很多被搶的案子在被搶者報警後都是不了了之,鐘南山等人能獲得警方如此神速破案的服務,可以說和廣東省有關領導的重視是分不開的,可以預料,如果不是這樣,他們被搶的電腦恐怕十有八九是泥牛入海,無聲無息。如此看來,所謂的人民警察只不過是一群為特權階層服務的特殊隊伍,老百姓的生命財產安全對於他們來說,遭不遭受損失都無關緊要。
鐘南山並沒有在他被搶的東西追回後善罷甘休,他認為中國的治安問題出在外來遊民身上,因此,他建議恢復過去曾實施二十多年的流浪乞討人員收容制度。鐘南山在接受《南方週末》記者採訪時表示,廣州、深圳這些城市,外來人口太多了,廣州治安狀況和目前沒有有效管理無業遊民直接相關,"偷竊與搶劫的人以及城市流浪人員只有一水之隔。"他還認為,過去的收容制度能夠比較有效地管理流動人口,自從廢除後,廣州至今還沒有找到更有效的管理方式。
鐘南山的這番言語一出現在媒體上便引來了廣大網民(包括一些著名的法律專家和學者)的口誅筆伐。曾參與向全國人大建議廢止收容制度的學者許志永表示,這樣的觀點是荒謬的,人們不能因為碰到一些治安困局,就想到用粗暴的老方法來解決,想到恢復收容遣送制度。他說,"以大量傷害無辜者為代價來管理社會的時代已經過去,也應該過去。"
而中國社科院法學所教授、刑法室副主任劉仁近日也在《新京報》上撰文表示:"收容制度或類似這樣的制度絕對不能再有了,它已被實踐證明是危害遠遠大於收益的制度,是容易被濫用且不容易有效控制的制度,是以大量傷害無辜者權益為代價管理社會的制度。"
中國當局過去為管理流動人口,曾於一九八二年制定了"城市流浪乞討人員收容遣送辦法",收容制度施行期間曾頻傳收容人員慘遭暴力傷害的情形。二零零三年三月十七日,青年孫志剛因無暫住證而在廣州街頭被帶往收容站,三天後被毒打致死,該事件導致群情激憤,收容制度因此而廢止。
中國社會因為制度性的歧視而出現了"三農"問題,隨著經濟的發展,這種問題似乎表現得越來越嚴重。在中國政府取消向農民徵收農業稅之前,很多農民每年的收入還不夠繳納各種名目的苛捐雜稅,以至於不少人湧向城市尋找生路。城市的人口密度在迅速加大,農民工除了為城市的發展作出了貢獻之外,也帶來了一些社會問題,如社會治安等。收容遣送制度雖然早已有之,但在其運作方面,早期的負面效果還不算太明顯,直到九十年代中後期,這種制度便越發顯露出了對外來人口,尤其是對農村人口的歧視,甚至於成為警方和政府聚斂民財的制度性藉口。農村人的處境因此舉步維艱,在農村無法生存的人到了城市也得忍受這一制度性的歧視。很多人要麼每年花上大幾百元錢去辦一張暫住證,要麼就在不經意間被警察抓去勞教,然後通過無奈出賣自己的低廉勞動力換來的一點路費回到老家。筆者在北京打工時就曾親眼目睹幾個同事被警方抓走的情形。記得在2002年2月的一天,在深圳和筆者住在同一間旅館找工作的人出去以後再也沒有回來,沒有經歷或者是見過這種事情的人真不知道出外打工的艱難。在收容遣送制度沒有被廢止之前,我們這些遵紀守法的人每天走在城市的大街上,誰個不是心驚膽戰?
好不容易讓孫志剛年輕的生命換來了收容制度的廢止,沒想到今天鐘南山竟然還要為這一罪惡的制度招魂。筆者不明白鐘南山為何要在他被搶之後才提出恢復收容制度這一問題,記得幾年前因為孫志剛事件的發生,對收容制度的討伐聲此起彼伏,當時的情形,鐘南山院士應該很清楚。他既然沒有在當時提出反對意見,說明他對廢止此項制度是表示默許的,至少不會有今天這樣強烈的恢復慾望。他之所以在他遭遇搶劫之後才提出這一問題,最為合理的解釋就是他這個人喜歡什麼事情都以自己為中心,只要是對自己有利的制度,不管是否對他人造成傷害,他都熱烈歡迎。一個大名鼎鼎的院士考慮問題既然如此的自私和感性,實在是匪夷所思。說實在話,如果收容制度真的恢復了,鐘院士的安全感可能會好很多,但他是否想過,那樣的話,會有多少個孫志剛被惡警活活打死?多少人會被送去被迫勞教?多少人會被送回窮苦無奈的農村?傳統文化講究"己所不欲,勿施於人",難道堂堂的鐘院士連這個也不知道?
一個罪惡制度的建立,受其傷害的只有社會的弱勢群體,而真正任勞任怨地為社會作出貢獻的人恰恰也是他們。很多所謂的"社會精英"以及高高在上的"人民公僕"們在享受超越普通民眾的待遇時,往往忽視了弱勢者最起碼的權利,忽視了弱勢者作為一個國家公民的尊嚴,人吃人的社會也許就是這種表現。鐘南山的可悲也正是眾多社會名流的可悲,是這個專制制度的產物。連鐘南山這樣的人都能發表這樣冒天下之大不韙的言論,足可見得這個社會良知的墮落程度。看來,中國更需要一個收容鐘南山這樣的偽"精英"們的制度,只有這樣才能締造一個充滿人性的天空,締造出真正的"和諧社會"!
2006年6月27日
──《觀察》首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