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我出身貧寒,對生活在社會底層人們的境遇,我是從心底裡由衷的感動。我也曾去過西安,就是在遊覽無字碑那天,我想親眼看看窯洞。在一個路邊賣手工藝品的婦女帶領下,我和另外一個同伴走進她的家門。在上小學時學過「家圖四壁」這個詞,如果我不是親眼見過這個窯洞的家,是無法理解得那樣的深刻!在這個不大的窯洞裡,除了一張睡覺的床幾乎是沒有其他傢俱了。在窯洞的前面圈著一頭馬,站在窯洞的門口都有著一股樸鼻的馬糞味道。拉著一個大約五歲的小孩,讓我的同伴幫我照了張合影。主人拿來她們自己家裡種的紅富士蘋果讓我們吃。看著這對貧寒的母子,我從衣袋裡掏出了十元錢送給孩子表示感謝。這是我有生以來所見到最貧窮一幕。
幾年的京城生活,塗名結交了不少政治文化圈子的人士,她的視野不斷的擴大,思想境界也在不斷的提升。她的目光早已不是她這個年齡女孩子的那種個人小圈子的情情愛愛了。她是早有大志,也小有成果。當她的第一本散文集讓我為她作序的時候,我就為之感動,小小弱女子,孤身闖京城,幾年間除了工作需要寫的文章外,還有二十多萬字的散文。
最讓我感動的是最近收到她的兩篇文章。一篇是《為什麼我的眼裡常含淚水》。是因為發生在浙江省臺州市一條女兒為付不起醫藥費,而把重症母親活著送進殯儀館的新聞。母親尤國英,因突發腦溢血栽倒在地,被緊急送進臺州醫院路橋分院。後因為沒錢,其家人被迫提出放棄治療,並要醫院救護車將病人送往殯儀館。這在一般人的眼裡,不過就是一條社會新聞,可這條新聞卻震憾著她的心靈。
她在文章裡這樣寫道:除了尤國英一家,還有很多貧困家庭關係的破裂最初都源於醫療費用的承擔或分擔。在高昂醫療費的重壓下,許多溫良的傳統道德變得非常畸形,把還有救治希望的親人往殯儀館送,這是重壓下道德變異的一種極端。
醫療的價值終端是生與死,高昂的醫療費用下,有錢即生,無錢即死。在這個制度性的終極命題之下,生與死的功利考驗讓生者的道德選擇空間變得非常小,迴旋的餘地非常窄,一念之差,就容易做出極端的選擇。實踐證明,一個事關老百姓生死的醫療得不到保障的國度,國民道德也不可能得到健全的發展。
另一篇是《天堂有屬於你們的操場》。2005年11月14日清晨6時左右,在山西長治沁源縣郭道鎮的公路上發生了一起慘案,沁源二中初三121班的21名師生被疾馳而來的載重卡車碾壓致死。她在文章中寫道:我們有錢修豪華的國家大劇院,我們有錢坐上百萬的豪華大巴上下班,我們有錢讓教育局的領導喝人頭馬,我們卻沒錢興辦教育。
21個鮮活的生命啊!生命對於每個人只有一次,但孩子們的生命就這樣帶著恐懼帶著怨恨結束了。那些死去的孩子,也許還沒有離開過所在的城市,沒有看到城裡孩子的學校,看到他們的塑膠跑道,看到他們的游泳池,沒有見到城市裡的斑馬線、穿著制服的交警叔叔,他們看到的是永遠無法抹去的血跡和死去的同伴。孩子們走了,他們不會回來了。我們祈禱天堂裡有花園式的學校,有朗朗書聲,有鮮花與笑語,有愛他們的人,讓我們點燃心中的蠟燭為這些幼小的生命祈禱吧。
這些新聞,在市民們看來,可能只是茶餘飯後,因為在他們眼裡,天天都在死人,不足為怪;在有點良知的人看來,興許會一聲嘆息;在貪官們看來,沒有這些死去的人,哪來他們的權和利?可在塗名的眼裡,是含著眼水的思考。
今天是正在寫這篇文章的時候,她又給我發來簡訊:「孩子們從教室裡跑出來跟我告別,一個接一個的跑出來,圍著我,又爬到山頂的公路圍著我,我想把每一個孩子的手都握一次,但每握一次就會心痛一次,他們的小手冰涼,我忍不住流淚,捨不得離開他們,想起了我教他們的「碧雲天,黃葉地,秋色連波,波上寒煙翠」。這一切都像是為我和孩子們的離別而準備的。
在這物慾橫流,金錢至上的社會裏,還有多少理智的思想和寧靜的心?還有多少人的心裏裝著他人?還有多少人心裏裝著這個社會,這個民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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