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餐在食堂裡,特意要了一隻粽子,吃著吃著總覺得不對味。現在的粽子花樣多,什麼火腿的、香腸的、八寶的;形狀也不同,長形的、方形的,或者三角形的;捆粽子的繩子不是麻繩,是細線,捆得自然不緊,剝開來很鬆散,吃到嘴裡沒有什麼嚼勁。隨手給朋友發了一個簡訊,說是想家鄉那清香的紅豆粽子和綠豆粽子了。朋友說,她更喜歡吃多油的粽子,說我有意饞她了,真是無心插柳,讓兩個人的心裏都生出了遺憾。
記得小的時候,最喜歡吃外婆包的粽子。每年快到端午節的時候,外婆提前幾天就把粽葉用水泡起來,放在一個很大的盆裡,我喜歡聞那種清水泡出來的粽葉香味,喜歡幫外婆一片一片地清洗粽葉。到了端午前一天,外婆把糯米和豆子泡好,一般會在午後開始包,外婆包好一隻,就遞給我,由我負責把粽子上多餘的粽葉剪去,修成很整齊的樣子,然後再五個一串拴起來,放到鍋裡去煮。家家戶戶都煮粽子的時候,那粽葉的香味就足以讓人饞得流下口水了。
粽子可以熱吃,也可以冷著吃,風味各異。我喜歡在碗裡放些白糖,把熱粽子蘸著白糖來吃,色、香、味都是極致。上學去的時候,喜歡帶一隻冷粽子,邊走邊吃,粽子冷了,才更有嚼勁,常常弄得嘴角和手指上都粘粘的,不及時去洗,就會結一層薄薄的膜,再用手去摳下來。那時候的孩子沒有零食吃,誰的書包裡有個冷粽子都會讓小朋友們羨慕不已。
外婆牙齒不行以後,母親就接過了家裡包粽子的任務。這時候我們已經長大了,對粽子也沒有當年那麼大的興趣,總覺得母親包的粽子遠沒有外婆包的粽子那麼好吃。母親總是對著廚房裡大串小串的粽子說,你們是吃得多了吧,才會有這種態度。每年包粽子時,我們總會說,少包一點吧,弄多了又吃不完。母親還是會包很多,還把粽子蒸熟了再送給別人家,因為這時候城裡會包粽子的人已經不多了,所以母親的粽子也還受些歡迎。再後來,鄉下的親戚也會把包好的粽子送來,母親總嫌人家包的粽子不漂亮,論外形確實不如母親包的小巧精緻,母親包的粽子很硬,咬不動的那種。包的時候用很大的力氣捏緊捆緊了,蒸熟了就一點也不走形。姐姐的孩子喜歡吃粽子,母親就會特意動手包一些送過去,雖然每年都有鄉下的親戚送粽子來,但母親總覺得只有她包的粽子孩子們才喜歡吃。
母親一直想把包粽子的手藝教給我們,但我們學來學去總是學不會,包的粽子總不成形。母親有一句口頭禪:「講得出,做不出,三隻角,捏不出。」說的就是粽子的三隻角,不是誰都可以捏出來的。我們就屬於捏不出那三隻角來的笨人,被母親說笑了好多年,也就認了。母親這樣說我們的時候,父親就在一邊給我們幫腔,說等到她們那個時候,什麼東西買不來,還用自己動手包粽子嗎?果然今天,我們都落到了買粽子來吃的狀況,可是卻怎麼也吃不出那粽葉的香味了。
端午到了,又是粽子飄香的時候。身在城市,這裡沒有江南水鄉的菖蒲和艾葉,粽子也少了記憶裡的清香,這才後悔當初沒有向母親學到包粽子的手藝,這才想到,包粽子絕對不是一件簡單的事,那幾杓米、幾片葉裡包著的是一種不斷沿裁的傳統、一場天南地北的鄉愁、一份綿綿不斷的親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