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寞冷清
睜開眼，雪白寂靜的病房中只有貼身衛士。周恩來嘆息一聲，合上眼，一個可愛的少女出現在眼前，清脆的笑聲、含笑的眼睛，那是孫維世、自己的養女。她去世的父親孫炳文是自己的好友。她曾給家裡帶來了多少天倫之樂啊。可現在，她不會來看望自己的。她已經被造反派當成特務活活打死了，死時赤身裸體，遍體鱗傷，頭裡還插進一根長長的釘子。
清醒懺悔
一想到在她的逮捕令上是自己的簽署的，周恩來就感到窒息般的痛苦。幾十年的朝夕相處，他非常瞭解女兒。可為什麼當那一切以最正確的名義、為了最美好的目的而行動時，非要把一朵未曾綻放鮮花碾碎？自己不也無數次感到良心的扭曲嗎？
一幕幕往事潛流般湧現：在養女的逮捕令上簽字；在弟弟恩壽的逮捕令上簽字；花甲之年還跪在毛澤東腳旁指點著路線；在六二年的七千人會議上，恢復民主的呼聲使毛自己都退下，他還堅持讓毛當主席。他個人的威信成就了毛的終身地位，也使八億中國人中有六億人正在鬥爭中挨餓、幾千萬人在鬥爭中死去。歷史給了他多少機會，都在他的懦弱和私心中蹉跎了。
臨終真言
作為共產黨人，他不相信靈魂和來世，可當死亡隨時可以帶走他的生命時，他卸掉了一切外在的東西。但是，他卻再也無法面對自己的內心，無顏面對親人、故交和同胞。這種精神死亡的痛苦無法解脫，無處宣泄。強烈的抑鬱激發了癌症，一陣陣劇痛爆發出來。死！到底是解脫還是痛苦？
當他又一次甦醒過來，看到了妻子鄧穎超。周恩來吐出微弱的聲音：「我快走了，快了。走後，一不要過問政治；二不要留在中南海；三不要留在北京，回老家養病、休息。」
這句話他重複過多次：「記住：不留骨灰，不建墓碑，要遠離中南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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