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段<<天仙配>>優美的戲曲,相信大多數中國人都能哼上幾句。對於「七仙女」的扮演者黃梅戲著名表演藝術家嚴鳳英,也許也不陌生。
1968年4月8日清晨,嚴鳳英還沒有度完第三十八個春天,就慘死在安徽醫學院附屬醫學內科病房裡。當時安徽省紅梅戲劇團(為了顯示革命性,將"黃梅戲"改名為"紅梅藝")的革命代理人對她的死,定論是:"畏罪自殺,死有餘辜"。為了尋找所謂的特務「發報機」,她的喉嚨還被割開挖出,五臟六腑也被打開。
嚴鳳英,祖籍安徽桐城羅家嶺,1930年4月19日誕生於安徽安慶市。她家境貧寒,幼年失學,回到故里,生活更為艱辛,後來學戲唱戲也是備受凌辱。1953年她參加了安徽省黃梅戲劇團,主演的《天仙配》、《女附馬》和《打豬草》、《鬧花燈》等劇在五十年代就紅遍大江南北,成為公認的經典之作。她也很快成為一名享譽海內外的黃梅戲藝術家。
"文革"初期,她就被扣上"三名三高"、"黑線人物"、"封資修代表"等等莫須有的罪名,受盡了"文批武鬥"的折磨,當著她親人的面,在群眾大會上當作罪狀,肆意進行攻擊。具有大家風範而又耿直、倔強的嚴鳳英怎麼也想不通,她當然不承認被扣上的罪名,「圍攻革命樣板戲,反對敬愛的江青同志」。
當"文革"進入第三年,需要擴大"革命戰果"來證明它的"必要性"和"及時性",這就需要再拋出一批各界代表人物來"祭旗",嚴鳳英和一大批其他民族精英一樣,也就在在劫難逃了。
1968年初春,從北京掀起的所謂"圍攻革命樣板戲、反對江青同志"的黑風惡浪,很快涉及到全國各地,到處都掀起了"勒令"交待所謂的"反革命罪行"運動,在安徽,嚴鳳英則是重中之重。
革命造反派「提審」嚴鳳英和她的老搭檔王少舫(「天仙配」中演「董永」),勒令他們老實認罪,交代罪行。王少舫被造反派逼迫和授意下寫的大字報,出賣嚴鳳英看了革命樣板戲《智取威虎山》,評價說"不照"。
造反派一方面繼續對王少舫施壓,讓他「炮製」更猛的材料,另一方面勒令嚴鳳英著重揭發其他演員「反對革命」罪行。在二樓裡被關了一天後,嚴鳳英沒有寫出任何東西來,回家後她對丈夫王冠亞說:」不寫了(指交待材料),明天還是照實說,看他們怎麼辦?」當時,她已經下定了決心,以死進行抗爭。
半夜裡,嚴鳳英噙著眼淚對丈夫王冠亞說,看看桌上我寫的信吧。丈夫感覺到情況不妙,顧不得看完信,急著問嚴鳳英吃了什麼藥,嚴鳳英只流淚,不回答,一心只求速死。
丈夫叫起大孩子速找大院省文化局醫務室的醫生,她們很快就來了。這時,情況很嚴重,王冠亞主張趕快送醫院,這時醫院也都在鬧文化大革命,只有部隊醫院還在正常運轉。無賴中,王冠亞忙去找一位軍代表求救,請他打電話給部隊醫院,並把嚴鳳英給全團「革命同志」的信交給了這個軍代表,軍代表叫王冠亞先回去。
過了一會,這個軍代錶帶著幾個造反派頭頭一起來了,把王冠亞等關在門外,他們在房內對嚴鳳英進行床前批鬥會,怒斥「自殺是叛黨行為,是對抗文化大革命」!講她「會表演,不要再做戲了」。王冠亞哭著求他們趕快送醫院搶救,他們置之不理,對著在死亡線上痛苦掙扎的嚴鳳英,輪翻念《語錄》,罵大街,可憐的嚴鳳英這時眼不能睜,口不能言,呼吸急促,淚流滿面,直到臉色發青,口吐白沫。這夥高喊「三忠於」、「四無限」的造反派足足折騰了半個多小時,才揚長而去。
王冠亞去找板車,造反派就是不借!王冠亞又跑到同院的徽劇團,找一個舞美師傅借板車,這位師傅起床披衣推出板車。王冠亞拖著板車跑回家,這時嚴鳳英已神志不清了!王冠亞抱起嚴鳳英下三樓,當時有一位徽劇團的青年演員主動上前幫忙。
王冠亞和兩個兒子拉著板車跑向醫院,挂了號,送進急診室,因是「現行反革命自殺叛黨」,沒有單位介紹信,醫院拒絕接收(「文革」初期,中宣部文藝處長、著名詩人袁水拍不堪受辱,憤然服藥自殺,幸被家人發現,送北京醫院搶救。因系「黑幫」,醫院拒收。還是新部長陶鑄發話「留下作反面教員」,才被搶救過來)。
王冠亞呼救無門,只得叫大兒子跑步回劇團,請求那個軍代表,開了介紹信,才將妻子送到門診部,到了住院部,放在內科走廊的水泥地上。那時正是倒春寒,嚴鳳英只穿了薄薄的單衣,王冠亞央求護士長給嚴鳳英找張病床。護士長悄悄說:「等他們走了(指造反派),再給她換」。造反派走後,護士長找來兩位值班的年輕醫生給嚴鳳英吊鹽水,做人工呼吸。這兩位年輕值班醫生搶救很辛苦,滿頭大汗,但不見效。
這時旁邊有一位老醫生,戴著「反革命」的黑袖章在掃廁所。王冠亞上前求他幫忙,他小心地回答:"他們讓我醫,我才能醫!"
1968年4月8日清晨5時25分,嚴鳳英停止了呼吸!含冤離開了心愛的丈夫和二個孩子,以及她畢生熱愛的黃梅戲藝術。
嚴鳳英慘死在急救室裡,那位軍代表和一些造反戰士仍不放過。為了尋找所謂的特務「發報機」,他們讓醫生,割開嚴鳳英的喉嚨,還挖出五臟六腑來尋找所謂的特務「發報機」。
在懇求了造反派同意後,王冠亞借了一輛板車,將嚴鳳英屍體從醫院拉到火葬場。她的生前藝友查瑞和與胡根傑要幫王冠亞拉板車去火葬場,那個軍代表還警告他們,要「劃清階級界線」。
「文革」後,軍代表在被責問為何迫害嚴鳳英時?他還理直氣壯地回答,「文革就是要打倒三名三高、反動學術權威,這又不是我發明的。在安徽,不打嚴鳳英打誰呀?我只是奉命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