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刑的前一天,三亞市第一看守所裡,兩人最後一次講述了各自短暫、享樂而又混沌的人生。
出身 都是富家子弟
身上那件柔軟白亮的襯衫,讓李斌看起來還有幾分學生氣。
說話前,他點著一根煙,抽起來便露出在社會上「混」過的痕跡。
「我家不缺錢。」他說,爸媽都是老實巴交的農民,在三亞南濱農場靠種芒果和檳榔,一年能掙個10多萬元。「他們對我好,我幹什麼,他們都支持。」李斌是家裡的「獨苗」,他說自己從小生性好動,很愛看李連杰、成龍的的動作片。這回出事就出在自己「講義氣」,對方給點小恩小惠就看成是哥們。
兩案犯被驗明正身。
余委簽收最後裁決書。
而余委,言談間,臉上時不時露出浙江男孩嬌羞的微笑,一副很乖巧的樣子。他一邊說一邊自然地吞雲吐霧。據說,他家在浙江農村,爸媽是商人,在寧波經營一個床上用品的小作坊,既批發又零售,一年怎麼也有幾十萬的收入。他是家裡的老小,上有一個哥哥兩個姐姐,都寵他。錢,只要開口就有人給。
爸媽在寧波做生意,一年忙到頭,只有過年才能在一起呆上半個月。余委說,小時候是跟奶奶長大的。「我要什麼,奶奶就給什麼」他說,奶奶非常寵愛他這個乖巧的小孫子,在奶奶面前他可以說一不二,總能順著性子來。
初中畢業時,爸媽終於把他帶在了身邊,並送進了一所費用不菲的私立中學。余委說,「要不是爸媽後來管我,我早就出事了。」他說,哥哥姐姐最多也就念到高中,爸媽覺得無論如何要培養出一個大學生來,所以把希望都寄託在他的身上。但萬萬沒想到,他們最大的希望,卻給他們帶來了世上最痛心的失落。
余委時常也在問,自己的問題到底出在哪?他覺得,有些東西從小已經養成了,自己想改也難。他說,只要聊得來的,他都很「哥們」,但如果話不投機,他什麼話都能說得出口,一衝動就不計後果。
棄學 相遇少林寺武術院
一個偶然的機會,讓這樣兩個思想任意馳騁的孩子,走到了一起。
2000年,愛看武打書和動作片的中學生李斌,從雜誌裡翻到「嵩山少林寺護寺武僧硬氣功武術院」的招生廣告,便動了習武之心。他覺得既是愛好,又可防身健體。一經父母「支持」,他棄文習武的願望便夢想成真了。2000年9月,16歲的李斌踏上了前往少林寺武術院的求學之路。
這一年,高中畢業但學習並不理想的余委,被父母送進了北京的一所私立大學。他個人看中了會計專業,但按家裡人的設計,余委應該學法律,將來拿個律師執照。就讀法律系後,余委很無奈,他認為法律太枯燥,便開始混。
李斌被押赴刑場。
余委最後一次通電話。
吃喝玩樂加上談戀愛,余委每年從父母手裡得到的零花錢有1萬多元。他說,周圍同學都有錢,不乏百萬、千萬富翁的子女。即便如此,一年後,余委在大學校園裡還是呆膩了。一天,突然看到雜誌上有 「嵩山少林寺護寺武僧硬氣功武術院」的招生廣告,他一衝動,便向學校謊稱有病,辦了「病休」手續後獨自偷偷上了嵩山。
余委和李斌,便成了少林寺武術院的同一批新學員。
學武的那兩年,李斌覺得「特苦」。他說,不僅煉功苦,而且生活苦。到那兒學武的人「五花八門」,有30多歲的,有比他還小的,有當過兵的,也有逃債的。他還說,那裡挺沒有人權的,剛到那兒會被資格老的使喚,不聽話還會被打,但後來慢慢熟了,就不再挨打了。
在那個陌生而又艱苦的地方,李斌和余委有了「患難之交」。余委大氣、熱情、開朗,跟李斌很聊得來,還時常在吃、穿、住、行上照顧李斌這個尚未成年的師弟。
幾個月後,余委向李斌道別返校。而李斌則堅持了整整兩年,他說,學武這兩年,使他得到了重要的「人生啟示」:為人做事,要講「義氣」。
重逢 一起享樂
余委回校後,又混了一年,大專畢業後,他曾在北京一家房地產公司跑業務,後來隨女朋友到江蘇做服裝生意,每年收入10多萬元。但時間久了,他又覺得「膩」。余委愛熱鬧,總喜歡跟一幫朋友玩。他說,被女朋友管得嚴,到哪兒她都跟著,不自由。想到海南還有一位師弟,余委又心存躁動。
而李斌,從少林寺武術院回到三亞南濱農場後,既沒上學也沒就業。他說,一直跟著父親干農活。父親說:「你書讀的少,干農活不是上策,將來總該有點事做。」在朋友的指引下,李斌成了三亞市技工學校的一名中專生,學習電器維修。
犯事前,余委與李斌在三亞共同「瀟灑」 了近一個月。為了「玩」個痛快,余委還特意在三亞市某公寓租了一間房。李斌白天上學,晚上帶上女朋友,跟余委一起出入娛樂場所吃喝玩樂。歌舞廳、酒吧、按摩院、網吧,是他們樂不思蜀的「天堂」。「只要有錢,哪裡都好玩。」余委對記者說,他在江蘇的女朋友很漂亮,但女朋友不在身邊,他就要找小姐。李斌也覺得,「這很正常,是必然的。」
庭審 「哥們」變成「狗咬狗」
在公安機關,從預謀到動手,從分工到合作,余委、李斌二人如實交待了自己的罪行。然而,被送上法庭後,這兩個稱兄道弟的「哥們」,卻上演了「狗咬狗」的一幕。
余委說,綁架和殺人的主意都是李斌提出來的,而且李斌是三亞本地居民,熟悉本地情況,從犯罪目標的選定、作案工具的準備、犯罪地點以及殺人埋屍的選址等,均由李斌策劃。主要犯罪行為,如掌擊、捆綁、堵嘴等,也均由李斌實施。余委稱,他在共同犯罪中,只起了次要作用。
李斌則說,余委是綁架、殺人的犯意提起人,而且是致林某死亡的直接凶手,自己只在共同犯罪中起輔助作用。
向記者說起余委的「變臉」,李斌猛抽著手裡的煙。他說,余委當初說要在蘭州開一家公司,手續都準備好了,就差40萬元的啟動資金,我是念著師兄情義答應幫忙的。我原以為他夠哥們、夠義氣,沒想到他「咬」我。
而余委則告訴記者,是李斌說想在三亞開一家美容院,他才同意幫忙勒錢的。他回海南在社會上混過兩年,跟人打架還打破了頭。對於李斌的「變臉」,余委倒很「寬容」:「人要死的時候,都會保護自己,可以理解。」
臨刑 表現各異
宣判時,余委的身體在暗自顫抖,李斌的眼睛卻格外沉靜。
「後悔嗎?」宣判完,余委把一根煙扔到李斌懷裡。「還有什麼好說的。」李斌苦笑。余委拚命抽煙。
法官問余委:「有什麼遺言要留給家裡人?」余委搖了搖頭。他要求打個電話,「我馬上要執行死刑了」,他讓對方轉告他的律師,盡快給法官打電話,說明他曾經對兩起案件的檢舉揭發。「轉告我媽,我要走了。」余委挂了電話。
「我不再相信任何人,朋友都是虛偽的,天下只有父母好。」臨刑前,李斌在余委身邊說了這句話。走進囚車前,他的眼睛四處搜尋著父親的影子。他說,他出事後,父親的頭髮全白了。在囚車經過的路口,李斌的母親跪在地上,一次次磕頭,為兒子送行。
上囚車前,余委的臉上,又一次露出「乖巧」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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