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以後，這種香味在我吃法國大餐時突然會冒出來，讓我熱淚盈眶。
一、媽媽帶我去整容
5歲，我的父母離婚了，我跟著媽媽。爸爸在離開時，惡狠狠地盯著我說，難怪長得誰都不像，我是說怎麼會這麼醜呢！媽媽把我拉到她的骼肢窩下夾著，像以前我們一家三口玩捉迷藏那樣。
以後，我們母女二人就相依為命了。媽媽是個不折不扣的美女，小小的臉孔，大大的眼睛，嬌小柔弱，爸爸也是個高大偉岸，算得上英俊的男人，但我的五官沒有一處像他們，對著鏡子看著，我也得承認自己是個醜醜的小孩。
媽媽沒出去工作，我們家有一架大大的鋼琴，媽媽告訴我，她不需要出去工作，在家裡教學生就可以了。那時候，學鋼琴的孩子很少，但媽媽每天早上都起得很早，很仔細地梳妝打扮，然後坐在鋼琴面前等著，對每一個孩子都和顏悅色。後來，來的孩子越來越少，男人倒是越來越多，他們顯然不是來學鋼琴，雖然也有的叔叔會和媽媽坐在一張琴凳上，兩個人四隻手在琴鍵上亂點一氣，媽媽顯然是更歡迎叔叔們過來，他們來的時候，多半會帶些禮物，都是一些漂亮的衣服和首飾之類。
媽媽不大喜歡我，會給零花錢，但絕不像小時候那樣摟著我睡覺，她看我的眼神甚至有些鄙夷，但看到我受傷的表情時會心軟，會輕輕撫摸我的頭表示安慰。
小學畢業時，我的個頭已經躥到，和媽媽一樣高，媽媽看著我長手長腳的樣子，有時會啞然失笑，偶爾嘴裡會自言自語地咕噥一句，我生的孩子都變成個大姑娘了。我會暗暗高興著，只是一句簡單的話，卻讓我和媽媽有了這樣密切的聯繫，我是從她美麗的肚子裡鑽出來的。
慢慢長大了，我就明白媽媽並非我想像中那樣不在乎我，她是愛我的，而且這種愛深沉熾烈。她偷偷給我看她的存摺，摸著我的頭髮說，這都是為你準備的。
高中畢業，我考上大學。媽媽欣喜若狂，告訴我說，女兒，你人生的第一步就要開始了。
暑假裡，媽媽帶著我去北京，這是我們母女倆第一次出外旅遊。但我們沒去
長城、頤和園，而是去了一家醫院，媽媽在火車上就告訴我了，她是帶我去整容的，回來之後我就會變成漂亮女孩。
二、漂亮換來男生的慇勤
我天生對痛的感覺很敏感，墊鼻子倒是不算痛，但是酸脹，就像有人把我的鼻子當成氣球一般往裡面充氣，氣滿得就快爆炸了。割雙眼皮非常痛，醫生說我的眼皮部位的脂肪比較多，所以形成水泡眼，可以割深一點，順便多切些脂肪出來。一切完畢後，媽媽看到我的樣子，有點失望，馬上就很內行地說，沒事的，過幾天就很自然了。我看著鏡子裡的自己，看上去有點凶神惡煞的樣子，棱角倒是分明，可是極不自然。
那幾天，我和媽媽一直住在酒店裡，哪裡也沒去，媽媽把我照顧得很好，晚上，我們睡在一個被窩裡，我很想哭，媽媽馬上說，不行，不能流眼淚，不然樣子就不漂亮了。我恢復得很好，年輕嘛。攬鏡自賞著，我有些暈乎乎了，真是神奇，幾天前看上去還是腫腫脹脹，有點變形的臉現在看上去舒服極了，看不出整過形的痕跡，五官好像是天生就長得這樣似的。
媽媽用心良苦，她讓我以一張新的臉孔進入一個全新的環境，開學前，她又帶我去燙了頭髮，長長的頭髮微微有點卷，加上高挑的身材，我應該算得上是一個小有姿色的女孩了。
美女的待遇果然不同，男孩們對我很慇勤，為我做事總是顯得很有紳士風度。我偶爾聽到兩個認識的男生的對話，高個子的男孩說，怎麼辦？我真得硬著頭皮請那個胖丫頭吃飯嗎？真划不來。另一個則笑著說，誰讓你瞎誇口的呢？說真的，她們一寢室的女孩都要來，這一頓飯得吃我們一週的伙食費啊！高個男孩說，是啊，氣死人了，要是請的是靈風還差不多。為美女餓一週也划得來呀！
我是靈風，就是那個能讓男生餓一週肚皮來請我吃飯的女孩。聽到他們的對話，我並沒有想像中的得意，有些茫然。我低估了容貌對女孩子的影響力，中學時我成績優異，但沒有一個男孩願意理我，現在我的成績中下，而很多男生主動幫我抄筆記，考試時主動拋給我寫好答案的小紙條。
追我的人多了，我就變得矜持起來，人處在不同的階段，要求自然是不同的，放在從前，就算一個不起眼的男生對我表現好感，我也會欣喜若狂的。
三、名牌才配得上美麗
大學畢業，我進入一所中專，當了老師。天天把自己打扮得花蝴蝶一般，有膽子大點的男生直接把求愛的小紙條拋到我的講台上，我一笑置之。以前我是個勤奮的人，總希望自己比別人強，現在想來，那是因為自己自卑吧，因為醜，因為不可愛，所以才一定要成績好吧。現在，我對這些東西都沒興趣了，不知道是不是漂亮的女孩都是很懶惰的，因為漂亮，所以比一般女孩多了些便利的條件，還努力做什麼呢？
晚上，我在對著鏡子卸妝時，會發現自己其實還是不夠漂亮，只是整過的眼睛和鼻子輪廓很好，很適合化妝而已。我又想去整容了。我問媽媽，你存摺上還有多少錢？夠不夠我再去做下巴和削下頷的？媽媽把存摺遞給我了，她的積蓄讓我瞪大眼睛，她竟然有這麼多錢！媽媽淡淡地說，錢用完了就沒了，以後就靠你自己去賺了。也好，你再整得漂亮些，以後也能賺更多的錢。
這一次整型，我一個人飛去了上海，找了一位很有名的整型醫生，聽說很多著名的影星都在他那裡把自己「修飾」得更美。我在他的建議下重新修整了鼻子，眼睛割成了看上去深邃迷濛的「歐式」，下巴削得更尖，還削去了臉頰兩邊稍稍凸出的頷骨，手術恢復後，我自己看著那張臉都會動心，五官輪廓很深，有些異域風情，太精緻太完美了！我的膚質白嫩而有彈性，臉上一粒斑都沒有，這倒不是後天的「改良」品種，可這天生的好皮膚在我有張讓人看了不太愉快的臉蛋時，從來就沒顯示出來過。
我穿著質地柔軟的風衣在南京路上衣袂飄飄，高高細細的鞋跟敲在地上的聲音悅耳得像在彈鋼琴，街對面有個金髮碧眼的男人痴迷地盯著我的臉，誰說外國男人就只喜歡中國女孩有張很東方的臉呢？不管是東方還是西方，美麗這東西看來在全世界都是通用的。
我在華亭伊勢丹裡穿梭，國際名牌的專櫃小姐對我一臉甜笑，主動拿出新款給我試穿，也是，像我這樣美麗的女孩，不穿名牌穿什麼呢？我把媽媽存摺裡的錢全花光了，全部變成了衣服、鞋子、首飾「武裝」在自己身上。我給媽媽打了個電話，輕鬆地說，錢，我全花光了，人，我是漂亮得不得了啦，你會不會不認識我了呀？媽媽在那邊笑了，說，你再怎麼變，身體還是我給的呀！
後來，媽媽告訴我，我那天出現在家門口時，她眼前一亮，有點頭暈的感覺。
四、我只是個「收藏品」
很多東西不用說得太明白，當我在伊勢丹瘋狂購物的間隙裡，我已經確定了自己不會再當老師了，不會再回到那個學校裡，那不是屬於我的地方。上班賺的那點錢不夠我買一件衣服，而我的美麗可以讓很多男人節衣縮食為我買很多件衣服。很自然的，我會帶新認識的男朋友去名牌服飾的專櫃，只要流露出一絲迷戀的表情，他已經毫不猶豫地為我付賬了。
我在家裡清點著自己的靴子、手袋、香水、小首飾時會愛不釋手，慢慢的，這些東西越來越多，我要不停地買箱子、櫃子來放置這些寶貝。這些東西都來得太容易了，因為不是自己辛苦賺錢買的，也就不太珍惜，經常成箱地送人，然後再換新的。
媽媽日漸老去，已經離美麗很遠了，她日日在家彈著鋼琴，曾經被她引以為傲的一雙美麗光滑的手已經慢慢乾澀了，皮膚鬆鬆的，一點彈性都沒有。我看得很心疼，便希望自己能為她做點什麼。
我對一個男人開了口，漫不經心地說，我想幫媽媽買套房子，最好裡面還有個琴房，她能天天彈鋼琴。4個月後，他開車帶我到了一個環境幽靜的小區，上了二樓，開了房門，他遞給我一串鑰匙，說，你和你媽媽馬上就可以搬家了。
之後，我就一直跟這個男人在一起，我很直白地告訴他，我的美麗並非天生，是造出來的。他捏著我的下巴說，你真的很勇敢。和他一起坐著看電視，李玟在裡面妖嬈地扭著腰肢，他看得入迷。我說，李玟算什麼？我可以比她更
性感。
不久後，我拿著他的錢去了韓國，隆胸、抽脂、墊臀，臉部和大腿再修得精緻些，回來時，他抱著我在房間裡轉，笑著說，你真完美。但是，晚上，我不敢開燈睡覺了，因為害怕滿身的疤痕讓他覺得噁心。還是被他看到了，他不以為然地說，沒什麼，我就喜歡你的真實。我熱淚盈眶。
我一廂情願地把他當成自己日後的老公了，我想，他會娶我的，他是獨身哪。
帶著我出席所有宴會，他都是意氣風發的樣子，所有的目光都聚集在我們身上，而我的談吐還能讓這種美麗錦上添花。
他漫不經心地告訴別人，她也沒什麼，是正規本科畢業的，只是當過小老師。然後，別人都是一臉奉承地笑，說，你真有福氣，女朋友是內外兼修啊。他當然是得意的，起碼他「收藏」了一個讓他很有面子的女人。
的確是「收藏」，就像集郵一樣。因為，在我問他我們什麼時候結婚時，他詫異地說，結什麼婚？是我給你這種幻想的嗎？我從來都沒有過這個打算，你也別在這上面花心思了。我們這樣不是很好嗎？我固執地說，你不是喜歡我的勇敢和真實嗎？他輕鬆地笑著說，沒錯。但是我沒說過娶老婆也娶個假人呀。
記者手記：得到的和失去的
曾經的你，不美麗，但是勤奮踏實，嘲笑你臉孔的人在你順利考入大學時也得承認你的努力。現在的你，用勇敢和執著換來美麗，就算有人妒嫉你，也會欣賞你的勇氣。
但你現在把美麗當成了一種武器，在你用美麗去收穫豐厚的物質時，你已經失去了曾經的理想，失去了從前被人認可的勤奮努力。
美麗並不與懶惰掛鉤，那是用美麗來走捷徑的女孩為自己找的藉口。的確，美麗會為你帶來許多便利，但是貪婪會讓你把這種便利無止境地擴大。在人們生活優越、衣食無憂時會有心情去欣賞美麗，但處於困境、舉步維艱時根本看不到美麗，別埋怨不願娶你的男人，因為，你們一開始就處在一種物物交換的前提上，用你的美麗去換他的物質。你默認了這種關係，還想得到更多，但除了美麗，你拿不出更多的東西與他交換。人們因為頭腦發熱去買一件很漂亮但不實用的東西，有個前提，這東西不貴。
其實，你是一把好劍，從前的你表面鏽跡斑斑，裡面鋒利無比。而現在，你洗淨了鏽跡，還裝上了很多寶石，抽出來時會讓人眼花繚亂，但是，你忘了去磨它，不再鋒利了。再漂亮的劍不能用，只能當裝飾品。
很簡單，你在裝飾劍面時，也磨一下劍，得到的同時，也不要失去。
不是美女時，靈風為容貌而苦惱，變成了美女的她想法也發生了變化，她覺得豐厚的物質條件才能和漂亮的外表相配，她希望用婚姻來保障自己的物質生活，可對方卻退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