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師濤曾有過交往。
2001 年2月7日我到西安,一位朋友介紹我找到當時熱了一陣的中學歷史教科書問題的提出者、《西安晚報》高級編輯郭興文收集了中學歷史教科書問題的有關材料,我整理成一個專題,那位朋友拿到陝西省政協的《各界》,主編說問題敏感不便發表。於是朋友介紹我到《西安商報》,見到了新聞中心主任師濤。
師濤看了我整理的稿子,說這裡正招人,你就來吧,不過要辦個手續。原來由《企業信息報》改成的《西安商報》元旦剛創刊,正在招聘採編人員。師濤讓我補填了一張表。次日經過《西安商報》兩位老總的面試,我被錄取,跟新招聘人員一起分到各組,我被分去採訪醫藥口(我原在製藥廠工作)。
因為我的興趣不在採訪,且有過非正式的編輯工作經歷,所以我對師濤說想幹編輯。師濤說,你先慢慢幹著吧,熟悉一下採訪再把你調去做編輯。於是,我跑了楊森等幾家醫藥企業。
當時雖然我跟師濤談得不深,我也未把我的情況詳細告訴他,但他顯然對我的實際情況有所明白。比如,他拿出他的一部分未發表的作品給那位朋友和我看,其中就有紀念"六四"的《感謝李鵬》(後來在《民主論壇》上發表)等。
我在《西安商報》只待了四五天,就得知警方四處找我。於是,我被迫於17日離開西安。
我這次在西安一共只待了10天,跟師濤見面的時間加起來也不過二三十個小時。因此後來我想,可能時間長了師濤就把我忘了。
回山東不久我被捕入獄。4年後回到家裡,父親說我被捕後西安有個記者曾打電話詢問我的情況。我當時就想,難道是師濤?過了兩天我買了短波收音機一聽,師濤竟被判刑10年!而隨後山東朋友告訴我,我入獄後師濤曾多次打電話給山東朋友詢問我的情況。後來我又在網上發現,師濤曾在文章中提到過我,為我呼籲過。
師濤沒有忘記我。
我又怎麼會忘記師濤呢?
於是我打聽到師濤母親高琴聲老師的電話。高老師已搬到長沙住,她見過師濤幾次,是通過電視,師濤只能打手勢。師濤當時正關在長沙市中級法院旁邊的長沙市監獄入監隊,每頓吃飯的時間只有3分鐘,所以師濤明顯地變形了,瘦了20多斤。師濤已被安排到三百里之外的湖南省第一監獄,那兒是個湖心島,完全與世隔絕。年滿60歲的高老師說,罹患心臟病、糖尿病等眾多疾病的她,之所以和師濤的一個弟弟搬到長沙住,目的就是為了探監方便。可是,她連這樣一個願望都不能實現,探一次監竟要往返幾百裡。高老師說著說著哭起來,連問「好人為什麼沒有好報?」
師濤人緣很好,的確是個好人。我跟他接觸的那幾天,找他的人絡繹不絕。儘管他忙得好幾天不回家,但從未見他發脾氣,對大家都是客客氣氣。即使對我這樣一個新手,他也沒有架子。當時他很少上網。有一天快半夜了我在上網,他被別人拉過去也上,見我在就問我怎麼知道密碼的,我說我猜出來的,因為公用電腦的密碼應有一定的規律。他想了想,恍然大悟--他那種表情讓你感覺不到他是個主管。
高老師說師濤在看守所裡跟大家相互尊敬相處得很好,有時候見別人太可憐就把自己的東西送給別人。我相信這是真的。
9月2日,師濤終於被押送到赤山監獄。赤山監獄原名湖南省第一監獄,位於益陽沅江市南嘴鎮洞庭湖裡一個四面環水的小島上。這是一個老監獄,關的全部是10年以上的重刑犯,師濤的刑期是最短的了。
高老師有些無奈。師濤判刑之前她說話一直留有餘地,原本存著一線希望。一審判決下來之後,高老師雖如五雷轟頂,但仍抱有一點點幻想。如今不僅二審裁定維持了原判,而且連師濤近一點服刑也不可能了。
前幾天,傳來師濤是因為雅虎公司的告密而最終被定罪的消息。其實我的雅虎信箱一直不好用,其中一個的地址簿一直不能用,另一個則經常打不開。青島的姜福禎先生也有同樣的遭遇。在令人尊敬的範子良老先生及時提醒大家之後,9月9日浙江另一位朋友高燁炬來信說「因師濤案,我已經不再使用雅虎公司的信箱。」
當然,我自己也已作出決定,不再使用雅虎信箱。
因為,雅虎已超出了正常的企業行為,墮落為極權專制的幫凶。這樣,拒絕雅虎也就不僅僅是一種出於安全的自保考慮(其實在目前中共的嚴密監控之下,網際網路已無秘密),同時它也表明一種態度,既是對雅虎的否定和鄙棄,也是對極權政權的不合作。
當然地,拒絕雅虎更意味著對師濤的肯定和思念。
這是師濤在獄中的第一個中秋節。
中秋月圓時,我加倍地思念師濤。
山東 王金波 於2005年9月15日
──《觀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