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一,這是對美國的心理戰。美國智庫傳統基金會亞洲問題資深專家譚慎格是這樣認為,並認為「美中關係現在就已經受到了影響。」那位冼岩先生也這樣認為,還情不自禁地讚美「朱成虎講話標誌著中國將積極而巧妙地參與這一場異時空人心爭奪戰」,「及早介入,未雨綢繆,側面出擊,這充分反映了中國決策層對美國政治的深入認識及對中美態勢的清醒把握」云云。
亞洲時報在線李晶也撰文,援引「分析人士」指出,「中國在對美操作上,明顯作出了調整;中方鷹派漸由『超限戰』的思維走出來,擁有足夠信心跟美方作『戰略清晰』的對等博弈」。
那麼為什麼是在此時此刻出現朱將軍「主動使用核武器」的言論,冼岩認為,「伊拉克戰事結束後,中國對美國『觀其言,察其行』,冷靜觀察它到底打算如何對待自己,此時可說已是中美關係維持良性實質的最後機會。」「正是在這種複雜局面多重要求下,新型應對手法應運而生。」
雖然是把中共領導人描繪得如此睿智、冷靜,卻也有幾分道理,只是,美國國防部的中國軍力報告即將公布,各方都在期待,此時出現朱將軍狂言,直接挑戰中國政府關於其核武器使用的歷來立場,不是正好為美方的報告提供一種支持嗎?
或者,反正是支持「中國威脅」論,落在那中國軍力報告後面,不如搶先?
其二,這是對臺灣的心理戰。任不寐先生持此看法,他指出,「朱成虎事件是中國最高當局針對國民黨大選刻意製造的一個政治陰謀。它的目的就是恫嚇臺灣的民主選舉,同時消滅政治比較的可能性,轉移那裡的民主事件對大陸、特別是對共產黨在政治上造成的廣泛壓力。」
筆者以為,任先生的分析很有道理,畢竟,朱將軍的所謂「個人意見」是在一個涉外的公開場合,而且恰恰是在國民黨黨主席選舉兩天前,這一時間上的「巧合」有著直接的政治意義。
國民黨選舉黨主席,不是總統大選,無法動用軍事演習來施加影響,而且中共對候選的王馬兩人即使有所傾向,本也不宜公開表態,軍演更是不合時宜,但「核武」言論針對著台獨,卻可以收到轉移人們注意力的效果。倘若此分析的確不差,中共倒真算是玩出了相當漂亮的一手,比或明或暗的「挺王」言論高明得多。冼岩的讚美之詞若用在這裡,應該是蠻合適的,但事關中共對民主的敵意,冼先生當然不會論到這一層。
雖然手法堪稱漂亮,然而卻有危險在其中。
不能不注意到另一個時間上的關聯。朱將軍言論引起風波之後,博訊網上貼出了朱將軍此前不久(7月6日)在國防大學防務學院內部會議上講話的摘錄。也就是,這個「內部講話」是在朱「公開講話」之前不到十天。
在內部講話中,朱將軍認為,馬爾薩斯的人口論揭示了「一個不以人的意志為轉移的客觀世界的發展規律」,且「人口危機問題在本世紀中葉之前就很有可能爆發,至少不會超過本世紀末」,特別是在亞洲,「引發核戰爭的可能性是很大的,而一旦核戰爆發就會在整個亞洲地區產生多米諾骨牌效應,因為這一地區是世界上最不穩定的地區,進而可能引發全球的核大戰。」他認為「與其被動挨打,不如主動出擊」,「中國主動出擊,有準備地有計畫地全面發動核大戰,情況就會大不一樣」: 「如果我國政府在計畫發動核大戰之前就做好準備把人員疏散到廣大農村地區,則我們在核大戰中就佔據了極大的優勢,再加上我們突然而猛烈的核攻擊,世界上其它國家存活下來的人口就會很少,則我們將來在重新進化的過程中也就佔有了較大的優勢」。
如果屬實的話,這種觀念應該是朱將軍那番公開言論的基礎。顯然,它可以與希特勒《我的奮鬥》之奪取生存空間的觀念相媲美,與本.拉登一類極端伊斯蘭主義分子的觀念,在精神上看來也是相通的。然而,將這一針對人類社會的瘋狂觀念,改為針對臺灣,就罩上了一道「合理」的光環,可以為中共抵抗國民黨黨主席直選的影響與壓力所用,自然是再好不過了。為此大計,它的任何負面性質和影響等等,都可以忽略不計。於是,一切都順理成章,朱將軍那令人驚訝的言語就完全合乎邏輯了。
但是,朱將軍的這個內部講話被傳了出來,卻是不大妙。
為了應付人口危機,竟然不惜主動發動全球核大戰,「果斷地迅猛發起對其他國家全面核打擊,爭取能夠在對方反擊之前就消滅掉其大部分人口」。持如此反人類反社會的瘋狂觀念的軍人,讓他以官方身份面對國際媒體發表看法,即使以「個人意見」辯解,中共也難辭其咎。中國軍隊以忠於中共為第一信念,頑固地抵制軍隊國家化,結果卻滋生出朱將軍這樣一批反人類反社會的軍人。
在中國社會裏,多元化的傾向已有所發展,而中共及其控制下的軍隊,並沒有多少觀念多元化的空間,以此來看,出現朱將軍的公開言論和內部講話,是一個危險的訊號。朱將軍的公開講話是針對臺灣,也就是說,這是中共居然利用狂熱好戰軍人而針對國民黨黨主席選舉啟動心理戰。
無論中共是否已放棄了「不首先使用核武器」的立場,它是在用「核威懾」來對付臺灣的民主進程,已確定無疑。它過去曾以「核威懾」來制約臺灣獨立傾向,現在連國民黨黨主席選舉也用「核威懾」,那麼,它對美國及整個西方世界動用「核威懾」作為「心理戰」的武器,進而,真像朱將軍所言,為對付人口危機而主動發動核大戰,都不是不可能的。這是一個危險的斜坡。
先前,中共缺乏跨海作戰的能力而未能佔領臺灣,形成了兩岸各有其治權、主權都不完整的政治現實,但當時的中共領導層對其政治能力還相當自信。到現在,中共仍在竭力打壓「中華民國」,無視「中華民國」在臺灣島內作為「中國」的現實,致使離心傾向發展,臺灣獨立成為嚴重威脅,而中共對其政治能力的信心卻實際上已經降低。它在政治上難以有所作為,即使有國親新三黨代表相繼到大陸訪問,也不能顯示出新的政治智慧,也就只能依靠軍事力量,只能走到不惜動用「核威懾」、容忍主動發動「核大戰」之類極端觀念的危險境地。
所以,那兩種「心理戰」的分析,任先生的分析更勝一籌,而另一種,在具體分析上欠缺些,也並非毫無道理。中共在政治上被專制傳統束縛住手腳,就只好乞靈於動用武力,甚至乞靈於核武器,無論是對民主臺灣,還是對民主美國。
以冼岩的看法,「中國若崩潰,必崩於美國的軟硬兼施、步步進逼下」,且「環繞中國的索鏈已越拉越緊」,就不妨祭出「中國威脅」來對抗「中國崩潰」。半個多世紀以來,美國及整個西方世界如此這般地封鎖中國、遏制中國或絞殺中國,以及「和平演變」之類,似乎一直不斷,年年講月月講天天講並「與時俱進」地有所發展,當然也不奇怪。但是,中國軍界、政界裡,出現如朱將軍這樣主動與全人類為敵的人物及其觀念,出現冼岩之類為其唱頌歌的人物及其觀念,以及,中共利用其對臺灣民主進程施加影響的所謂「戰略」或「策略」,都是人們應當認真注意的。所謂「禍起蕭牆」。冼岩喜歡強調來自美國的威脅,而我們看到的是,危險就在我們社會的內部,就像毛澤東說的,「現在睡在我們的身旁」。
來源:新世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