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人不是什麼「老革命」而有資格寫勞什子的革命回憶錄,但是比起「愛國」的年份,雖然比不上一些大哥大姐們,卻遠遠超過當今的憤青。憤青的愛國主要喊喊口號,丟擲石塊大糞;我等的愛國,卻是真刀真槍,並且付出代價,不但拋棄舒適的生活,也獻出了我們的青春。但是一旦發覺上當受騙,有些人還是捨不得拋棄那條可以參與分贓的賊船,有些則不惜跳出賊船,重新上路。後者當然艱辛得多,甚至還要付出更多的代價,但是對得住自己的良心,對得住蒼生與蒼天。
人生七十古來稀。雖則科學昌明可以多苟活幾年,然而也不能不防各種「意外」的出現,特別我們面對的是一個古今中外無可匹敵的強大(至少表面上如此)的流氓政權。因此當興有所至、有感而發時,寫下三言兩語的愛國回憶錄,以記錄自己走過的道路,並檢視這個流氓政權的所作所為,為子孫留下一丁半點的東西,也才不致在這浩茫的人海裡白走一遭,還可為這個政權留下多一些「麻煩製造者」的檔案資料,不亦快哉。
正文:
一九五五年四月十八到二十四日在印尼召開了亞非會議,至今正好五十年。因為開會地點在萬隆,所以也叫萬隆會議。當時西方國家沒有幾個在外交上承認中華人民共和國,因此北京拚命拉攏亞非國家,特別與印度(總理尼赫魯)、印尼(總統蘇加諾)、緬甸(總理吳努)、柬埔寨(首相西哈努克親王)關係密切,以這五個國家為核心,召開了有二十九個國家元首參加的亞非會議。這是中共第一次主催的大型國際會議,自然十分隆重,也大吹大擂。
會議召開以前,發生飛印尼的「克什米爾公主號」飛機從香港飛到印尼途中爆炸墜機事件,十一名中國官員、機組成員與外國記者身亡。這場爆炸事件是國民黨特務的「傑作」,使得臺灣聲名狼藉。但是他們本來要炸的是周恩來,根據後來一些回憶文章所述,中共的的情報人員事先也知道了,周恩來後來改搭其他飛機,卻讓這十一人做他的替死鬼,以換取「蔣介石集團」被搞臭。由此可見周恩來為達到政治目的而不擇一切手段。
在亞非會議前,中共與印度、緬甸等友好鄰國,取得「和平共處五項原則」的共識,內容是「互相尊重主權和領土完整、互不侵犯、互不干涉內政、平等互利、和平共處」。在亞非會議上,擴大為十項原則。但是後來中共爭當「第三世界」領袖時,與其他國家簽訂協定或發表新聞公報,都還以「五項原則」為主。周恩來在會上提出「求同存異」的方針,深獲與會代表的讚賞。
亞非會議召開時,我在印尼首都雅加達讀高中三,離開畢業考也只有大概一個月的時間,忙著辦理回中國讀大學的手續,但是也為周恩來的到來無比興奮,到底是中共領導人第一次訪問印尼,我們的愛國情緒特別高漲。當時老爸作為一家「進步報紙」的特約記者,到萬隆進行採訪,做兒子的與有榮焉。
會議結束後,周恩來訪問雅加達,瘋魔我們,為他的魅力所傾倒,當時他在我們海外華僑的眼中,威望遠超過毛澤東。當時我一度有疑問,怎麼是毛澤東而不是周恩來當國家主席?而我所討厭的蘇加諾,更是借周恩來抬高自己的威望。當時蘇加諾陪著周恩來乘敞篷車環遊雅加達的大街,沿路民眾夾道歡迎。我在住家附近的卡查瑪達大街迎候。當時剛買一部準備帶回國的照相機,西德蔡斯廠鏡頭的超級伊康泰可以自動對距的相機。可惜操作不熟練,取景不佳,只拍到一張,背景竟是一個很大的牙膏立體廣告,可謂大煞風景,懊悔莫及。
周恩來的熱潮久久沒有降溫。六月十九日,我與幾百名印尼僑生一起,踏上一艘郵輪到香港,經羅湖回到中國。開始了我的 「新生活」,實際上是進了牢籠。但是我對周恩來一直維持深厚的感情,在對毛澤東深惡痛絕後,把中國的希望寄託在周的身上。不幸周比毛早死,我還很悲痛。到香港後,接觸更多的資料,才逐漸轉變我對他的看法。
這個中共所宣傳的「和平共處五項原則」,和「求同存異」精神,其實是中共在某一時期的政治需要,需要時搬出來,不需要時就收起來,代之以其他口號。其後,中共與鄰國印度、越南、俄國等,都爆發過武裝衝突或邊界戰爭。特別是一九六二年,共同倡議和平共處五項原則的中共與印度發生邊界戰爭,他們發明的和平共處五項原則更成為笑談。「求同存異」云云,亦是說說而已。對國內的民眾,從來只「求同」,而且用暴力求同,而不容許「存異」,遑論發展。
而中共影響滲透到印尼,把「互不干涉內政」拋到九霄雲外。一方面,中共拚命拉攏印尼,例如一九六三年為了對抗國際奧運而在雅加達舉行新興力量運動會。印尼首都雅加達獨立廣場民族紀念碑上由二十四K純金打造的火炬,就是中國大手筆贈送的,當時中國還沒有完全渡過飢荒時期。而同時印尼的中共地下黨也日益活躍,甚至與印尼共產黨合作,從事顛覆活動,終於成為一九六五年「九三十」右派政變的主要原因之一。一些愛國(愛中國而不是愛僑居地的印尼)華人慘遭屠殺,有些是中共地下黨員,有些卻不是,枉做刀下鬼。為了杜絕中共今後利用華人進行顛覆活動,政變後的軍事獨裁者蘇哈托,一方面鼓勵華人經商,脫離政治;同時也採取釜底抽薪的政策,禁絕中華文化的教育與傳播。而印尼的「反共反華」最後也導致中國與印尼斷交。兩國的外交關係到六四後,中國為了擺脫外交孤立,李鵬以「支那」名義與印尼復交;而華文教育則到了一九九八年蘇哈托倒臺以後才得以逐漸恢復,轉眼已是三十年。
今年是亞非會議五十週年紀念,二十二日在雅加達召開亞非峰會。胡錦濤在會上提出要建構亞非新戰略夥伴關係。會後與印尼建立戰略夥伴關係,並與印尼總統尤都約諾簽署投資協定,答應在印尼投資一百億美元以進行拉攏。有人把胡錦濤比喻為當年的周恩來,在拉攏與收買方面,的確都一樣。鑒於五十年前中共的言而無信,這個「戰略夥伴」還需時間考驗;而不久前中國總理溫家寶和印度簽署戰略夥伴關係對付日本,接著印度又與日本簽署戰略夥伴關係抗衡中國,這個「戰略夥伴」有多大意義也令人生疑。
當年的亞非會議,是韓戰停戰後中國的戰略大出擊,目的是團結「第三世界」,是中共討好與領導 「亞非拉」抗衡美國的先聲。這次的亞非峰會,胡錦濤十分活躍,會前會後他還訪問東南亞的一些國家,這些活動,除了表現他對這些地區從事能源外交的關心外,也還為了對抗美國總統布希要在全球推廣自由民主的戰略,特別是近來美國國務卿賴斯對亞洲國家的訪問,其中當然也牽涉到中日關係。這場國際戰略的明爭暗鬥到底鹿死誰手,且看以後分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