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甚麼,一九0六出生,那我不是一百歲了!」維港灣畔書香滿溢的書齋裡,金庸先生剛接到一個把他年齡搞誤了的無知電話,心裏有點生氣。但一和我們說起「書」、「劍」話題,又滿懷高興。
「為甚麼沒有第二個金庸?」
「有華人處,即有金庸。」,金庸的大名早已無需我們多作介紹,他開創了近代新武俠小說寫作,既有古典小說的精彩傳統,又能自出一格,讓柔情俠義揪住千百萬讀者的心。他自一九五五年創作第一部武俠小說《書劍恩仇錄》以來,迄今半個世紀,其《射鵰英雄傳》、《笑傲江湖》、《鹿鼎記》等十五部長篇小說,妙語生花,情節細膩,讀來痛快淋漓。
「我到現在還很喜歡看武俠小說,如果有好的武俠小說,我一定看。」這位武俠小說大師對記者「為何至今華文世界沒有出現第二個金庸」的困惑,如是回答。他謙虛地說,他不敢說不會出現第二個金庸,或是武俠小說正在走下坡路,事實上他很期待看到精彩的武俠小說。
金庸武俠作品風靡全球華文世界,從小也愛看武俠小說的他說,武俠小說是需要對歷史等古代的東西感興趣與熟悉才能寫得好,刀劍的冷兵器時代畢竟跟現在的環境有很大距離,所以環境因素應是如今缺少精妙武俠小說創作的主要因素。不過,現代人其實也可以寫古代的,比如像二月河,他對歷史很熟悉,對明清時代很瞭解。「科幻小說有科學根據的,我也很喜歡看。但是,手持現代武器的『武俠』,我卻是不敢恭維的。」
現代社會網路發達,在網上也有不少武俠文學作品的連載,某種程度上也拓闊了閱讀群體。但對於盜版行為,金庸卻表示深惡痛絕。他說,現在很多網路都是年輕人在做,他們經常盜用我的東西,我不跟他們計較,但這是不可以的,不過在香港這種情況還是少見。比如周星馳最近的一部電影,他要在片中提起楊過、小龍女、神雕俠侶等,這些人物都是我創作的,他事先找我商量,每提一次這些名字,就付一萬元版權費。不在錢多錢少,這是尊重知識產權的表現。「我的書在大陸被盜印了很多,這種狀況不好,希望以後可以改善。」
金庸在小說中以自己對中國文化的理解和想像,構建了一個大千世界,而金庸本人對於人生哲理與中國文化的深刻理解,恐怕也正是他的小說的魅力所在。談起中國文化的發展,金庸表現得很樂觀,「現在每次回內地,我都感到很欣慰,內地各方面欣欣向榮,都在進步。所以中華文化也會發展得很好。」
「在浙大任教幾年很開心」
前段時間,媒體對金庸先生請辭浙江大學人文學院院長一事作了大量的報導。對此,金庸說,「我是浙江海寧人,在浙大任教幾年感到非常開心,他們都很喜歡我,學生也很尊重我。我本來想辭職去劍橋大學讀書,但他們一直留住我,所以現在辭職我也不提了。」因此,這次去劍橋讀書他是向浙江大學領導請了假的,並已經向浙大領導表示,不再在浙大領取工資。
回首在浙大的這些年,金庸說,在浙大當人文學院院長時,正是浙江四所大學合併為新浙大時期。「而我在這幾年期間最得意的是,辦了七、八場研討會,請了很多教授院長來演講,例如新聞學方面,復旦大學、人民大學的新聞教育都很好,我們把他們的教授請過來;還舉辦了多個教育會議,請國際專家到校,以及研究中國加入世貿組織後的發展等會議,都辦得很成功,推動了浙大的發展」。他笑說,「當年受聘時年歲已大,不能經常上課,我也不好意思拿教授津貼,就拿幾千元月薪,在杭州住酒店吃飯也用得差不多了。」
「在浙大的經驗,內地的學生很樸實,很用功,我很喜歡他們,所以我在學校成立了一個基金--金庸基金,幫助那些貧困學生繼續求學;相比之下,香港的學生太舒服,引誘太多,我擔憂香港學生長期下去,會跟內地學生拉開距離。」
「不求學位,只求學問」
英國劍橋大學日前已決定授予金庸榮譽文學博士名銜,但他同時決定將前往劍橋大學攻讀博士學位。年逾八十、學識淵博的金庸既已獲授博士名銜,為何還要再去同一所劍橋大學攻讀博士學位?
「在浙江大學教書時,有人質疑我:你不是讀歷史出身的,沒有學位,學問不夠好。學問好不好,我不想跟人家辯論。現在,劍橋大學給我的這個博士學位,這在英國是一個很高的榮譽,相當於拿諾貝爾獎似的,我很慚愧,不敢當。我想再去讀書,讓自己的學問更好一點。」金庸說,在獲授劍橋榮譽文學博士學位後,隨即向該校提出申請,請求到該校繼續攻讀,以完成博士課程。劍橋校方表示已無此必要,也很難找到導師輔導這位「學生」。但金庸先生堅決請求入校就讀,最終得到校方的同意。金庸告訴本社記者,這次入劍橋攻讀,志在求學,而非為求學位,「把英文學好一點也好」。世界史,中國隋唐史,希臘史,羅馬史,都是金庸日後攻讀與研究的方向,「聽說劍橋有很好的隋唐史專家,學問研究得很細。」他將於今年六月初按時到校,計畫用兩至三年時間讀完博士課程。
記者獲知,中國現代文學館擬邀金庸前往講學,並準備設立「金庸文庫」。這個殊榮對這位為現代武俠小說創新立萬的「大俠」來說是當之無愧的。
帶著「大俠」為我們簽上大名的經典武俠小說離開,記者想起金庸的一句話:「身為中國人是幸福的。中華民族有深厚的文化傳統和歷史,作為中國人,應該學習祖先對傳統文化的重視和珍惜的態度。」金庸的作品,讓人驚異的不止是其流行程度,而是他能做到雅俗共賞,傳統與現代、劍俠雄風與書卷氣概的完美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