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天前,章子怡在戛納電影節一現身便引起騷動,差點被蜂擁而來的媒體記者擠下海,她卻始終保持甜美的笑容。這個瞬間充分說明瞭章子怡的地位,作為好萊塢最紅、最年輕的華人女星,她成為了海外和中國媒體爭奪的對象,也讓她突然面對著一個難題--作為一個中國演員,她似乎總在接演外國導演的影片,加上採訪她的艱難(原定在「戛納中國之夜」中國媒體對章子怡的採訪因當天的媒體混戰被臨時取消,《狸御殿》放映後的新聞發布會也只針對西方媒體),有媒體開始抱怨章子怡排斥中國媒體,排斥中國電影。在這樣的誤讀下,在戛納電影節閉幕前夕,她爽快選擇了與《南方都市報》的對話。這是章子怡在戛納電影節期間惟一接受的華語媒體專訪。
被傳在戛納與成龍短暫會面尷尬相對,被傳憑《狸御殿》和《藝伎回憶錄》一飛衝天後看不起華語媒體,對於種種誤讀,章子怡在與我們的對話中一一作出瞭解答,並破例披露她在《藝伎回憶錄》中的演出細節。
獨家專訪
我最驕傲的地方就是--我沒有辜負任何一個導演對我的期望。很多人還在說:「啊,都是因為她機會太好了。」他們並不清楚我是怎麼樣努力和怎麼樣工作的。其實我總覺得好的事情是值得分享的,這種艱辛的東西,想理解我的人可以充分理解。 --章子怡
在戛納電影節閉幕前夕,章子怡爽快地選擇了與《南方都市報》的對話--
「中國之夜」遭誤解
我覺得我越來越樂觀
南都:第幾次來戛納?
章子怡(以下簡稱「章」):第四次。第一次是跟李安導演的《臥虎藏龍》,那時候沒有人會在街上喊我的名字,我可以隨便在街上逛。
南都:現在這種名人的生活中,什麼事能讓你覺得最快樂?
章:最快樂的就是我有我自己的感情世界、事業、工作空間和生活空間。我還是有空間的,今天下午我去彩排(戛納頒獎禮),然後就悄悄到海灘上散了一下步。在美國的時候,我見到湯姆.克魯斯,我就問他:「你怎麼上街呢?你能去超市嗎?」他反問我:「那你呢?」我們都笑了。我當時就覺得,他那張臉,在美國根本就沒法出門。現在想起來很好笑。如果我回到北京,還是會和我媽我爸一起上街。我最喜歡買家居用品,佈置家裡,特別喜歡。這些東西,都讓我開心的。
南都:遇到不快樂的事會怎樣?比如一些誤解。
章:(沉默)嗨,我覺得我越來越樂觀,我本來就是一個特別樂觀的人。也有被人誤解的時候,我就盡量去理解。(理解誤解你的人?)我理解。對。因為我的經歷太特別了,在我身上發生的一切都太特別了,我笑的時候,哭的時候都經歷過很多。我知道今後對我來說,還是會面對自己很燦爛的笑容和很悲傷的表情。我願意。我必須得心態健康,不必為誤解去累自己。你看,那天新聞說,我跟成龍在中國之夜兩個人不講話,很尷尬什麼的。當時那個環境,那麼多人,怎麼去聊天?
開心就是福,我現在可以拍這麼多好電影,面對這麼多好的角色,我很知足!這是用什麼都換不來的。
《狸御殿》
拍這部戲是因為導演特別
南都:你選片有自己的理由,但是國內一些觀眾可能會覺得你怎麼一下子演了兩個日本人?你會想對他們說點什麼嗎?
章:不是我想的,是剛好趕上了,純屬巧合。我最近一直在跟華人編劇聊天,我覺得最舒服的還是演自己熟悉的人,語言、背景都會讓人舒服。我是在等好劇本,演員演好戲會上癮,對我來說,去哪裡拍戲並不重要,關鍵的是你能否拍到好電影!
南都:我看了《狸御殿》,覺得你在表演的手法上豐富了很多,利用了歌、舞、語言的切換,你怎麼看待這個片子?
章:《狸御殿》很明顯是一部導演作品的電影,可以看到導演意識在裡面體現得特別強烈。從演員的角度來說,就是完成任務而已。我之所以拍這部戲,就是因為鈴木清順導演是一個特別的人,昆汀.塔倫蒂諾、吳宇森這樣的導演都很崇拜他。我又是一個年輕演員,就是想體驗一下。我看了劇本,覺得很簡單,是一個特別單純的故事,兩句話就可以說完--王子和公主的愛情受阻,歷經磨難之後走到一起。就是這麼簡單的故事,它要用兩個小時去表現這兩句話,你在劇本裡面是看不到的。在劇本裡你只能看到有很多歌舞,但什麼樣的歌什麼樣的舞,這些是作為演員的我特別興奮想知道的。
南都:我看到有報導說鈴木清順導演想拍這個戲已經有十年了,一直找不到投資,是因為你答應演女主角了,才能順利開拍。
章:這些都不重要吧,我覺得關鍵是對於一個83歲的老導演來說,只要能完成他的心願(就夠了)。拍的過程中他都吸著氧氣工作,我覺得這是對一位老藝術家的尊重。
南都:語言的學習是怎麼完成的?
章:就是開機之前突擊了兩三個月,我對電影是很尊重的。我已經養成了一個習慣,絕對不兩部戲搭著拍,絕對不在拍戲的過程中到處跑去參加活動,絕對在影片開拍之前兩個月左右我就開始靜下來,這樣才能進入到他人的世界。再簡單的角色,都有一個自己的世界。明明知道要用三個月來完成的工作,我一定會做到盡心盡力,否則,你說那是糊弄誰呢?
《藝伎回憶錄》
讀英文劇本去感受「小百合」
南都:在《藝伎回憶錄》裡面,你主要的對手戲是和誰展開的?
章:誰都有,和每一個演員。
南都:這部戲主要講小百合的感情經歷嗎?
章:不是,是一個更大的、人生的經歷。
南都:你怎麼理解這個角色?
章:是一個很遙遠和神秘的世界。為什麼好萊塢對這個故事這麼感興趣?小百合不是一個很強的人,但是她很堅毅,她可以受毒打,有彷徨、有迷惘、有不知所措,但是她很堅韌,同時她又很柔和,善良。她從小死了母親,是沒有人疼愛的,她生活在一個沒有愛的世界裡面。然後她看到了楊紫瓊這個角色對她的關愛,還有她迷戀的這個男人。
南都:小百合對你來說是一個遙遠的角色吧,你用什麼方法來進入?
章:我拿到的劇本是英文的,有簡單的中文翻譯,我還是得自己讀英文。白紙黑字的劇本是很豐滿,但是這畢竟是文字上的,要想辦法讓這個人物立起來。這個過程很重要,充滿驚喜。你要一點一點地給予這個人物,比如說形體,比如說她的聲音高低程度,演員就是用一切去給予。導演會配合,他們一開始拍,就是從邊緣開始做,然後再拍重要的戲。
南都:導演怎麼指導你來完成這個角色?你們一個西方人和一個中國人來講日本故事?
章:導演就是希望我理解這個基調,其他的東西都會隨之而來。對不起,這部片子還沒有進入宣傳期,我不能講太多東西。
南都:《狸御殿》和《藝伎回憶錄》裡的角色會不會成為你的演藝生涯中重要的轉折點?
章:其實每一個戲裡的角色在我的演藝生涯裡面都會起到不同的作用。(但是有重要和不重要的區別?)當然,因為電影有不同的形式,《狸御殿》對我來說就是相對容易的,雖然說要花時間和精力去學很多東西,要展示自己在各方面的東西,但是從演戲的角度上來說《藝伎回憶錄》的難度要大很多,那個人物的塑造更複雜。
被貼上好萊塢標籤
我並不在乎這些稱謂
南都:你最近看了什麼電影?
章:侯孝賢的《最好的時光》。我最喜歡默片的那一段,行雲流水,你看得到導演的功力。我認為那一段完全可以做成一個90分鐘的長片,演員表現得很好。
南都:你下一部選什麼戲?
章:最近我在讀大量的劇本,拍什麼還沒決定,有中國的也有外國的。
南都:從《臥虎藏龍》到《藝伎回憶錄》,你已經被貼上了好萊塢明星的標籤,喜歡這個稱呼嗎?
章:挺不適應的。我覺得這些所謂的稱謂都是他人賦予我的,我並不在乎。(你對自己的定位是什麼?)我就是一個演員,我的可能性比較多,因為我可以拍不同國家、不同種類的電影,我可以有更多的選擇。
南都:那是什麼原因可以讓你這麼年輕就有這麼多的可能性?
章:我認為別人覺得我成功得早,那都是旁觀者看的。從我的第一部戲到今天,我沒有要特別怎麼樣,沒有要特別做什麼。只是他們選擇我了,給我這樣的空間完成電影,我就全力以赴地去工作,我最驕傲的地方就是--我沒有辜負任何一個導演對我的期望。很多人還在說:「啊,都是因為她機會太好了。」他們並不清楚我是怎麼樣努力和怎麼樣工作的,其實我總覺得好的事情是值得分享的,這種艱辛的東西,想理解我的人可以充分理解。
南都:美國《新聞週刊》用了你、長城、和東方明珠來做封面,把你作為代表中國的象徵。
章:記得參加《時代》雜誌的PARTY的時候,我深刻感受到美國主流社會對於中國飛速發展的肯定,他們談論我的祖國,我覺得很驕傲。
個人發展方向
選我好奇的喜歡的
南都:你是一個特別樂觀的人嗎?
章:我是一個特別樂觀的人,也算是一個例外吧!對,我總喜歡用這個詞,例外。從我出道,到第二個戲,我的電影就把我帶到了國際上。其實我從來沒有想過要當一個演員,當初考中央戲劇學院的理由特別簡單,就是不想再跳舞了。我不喜歡,我知道自己不是那種15個一排站在歌手後面跳群舞的人,我經歷過那些,我接受不了。我才17歲,那只有考大學了。後來上了中戲,天哪!太痛苦了。每一天要交小品作業,
每一天都要自己編故事,老師說:「你們要觀察生活和解放天性。」我記得我就每天到北京火車站去蹲,還有醫院的急診室、菜市場、公共汽車,都去蹲。每天晚上我躺到自己在上鋪的床上的時候,看著屋頂祈禱,讓我夢到一個小品作業吧。每週一從家走到學校門口,我一看到學校那幾個字,就想哭。南都:你一路走來,大家覺得你特別幸運,總能遇到最好的導演,保持一個上升的態勢。你覺得自己身上有什麼特質能吸引這些世界一流的導演選擇和你合作?
章:我覺得很多事情都是相輔相成的!我越來越好,大家就會更多地考慮到我,同時,我的選擇範圍也就不那麼侷限了。我現在可以從很多劇本裡選我喜歡的,好奇的,這對演員來說是特別幸福的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