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娜:您作為一個89學運學生領袖,對趙紫陽去天安門廣場看望學生有什麼樣的感想?
周鋒鎖:唉,當時我們是非常的激動,因為89年我們走上街頭所要求的無非是中國人基本的權利,就是結社自由、新聞自由,還有表達我們對於中國腐敗的看法,我們所有的行為都是理智、理性、合法的,而中共以李鵬、陳希同為首的強硬派唆使鄧小平在4月25日做出鎮壓的決定,而且發出著名的四.二六社論,四.二六社論是他的基調,而當時鄧小平的講話就更加瘋狂,我們可以想一想,那時離六四還有50多天,鄧小平就說:「我們要不惜流血,保護穩定,學生怕什麼?我們有這麼多軍隊。」等等。我們可以看出從一開始他們就沒有要和平解決的誠意,他們就是決心要以鎮壓手段來恐嚇人民,那麼「屠殺」是他們這種想法的一個必然結果。
安娜:那麼後來趙紫陽去天安門廣場看望學生的時候,你們當時是一種什麼樣的心情呢?
周鋒鎖:當時趙紫陽所代表的中共中間理性溫和的改革派聲音,使大家看到了希望,特別是趙紫陽在5月4日從朝鮮回來以後,發表了很著名的五四講話,他徹底肯定了學生和市民的擁護改革,希望中國好的愛國熱情,而且他指出我們可以在理性對話的基礎上解決問題,這在那時真的是給所有關注當時事情發展的中國人很大的希望,我們當時在清華,我們就以這個為基礎去和校方談判,校方答應可以在學校裡施行學生會直選,完全的結社自由和言論自由等等,以前無法想像的這些事情,那麼這種鬆動真的是因為趙紫陽思想的開明,和他有良知能夠看到在當時可以和平解決的希望,所以他做出了這些抉擇。5月17日他去看望學生的時候,他是帶著一種悲哀的心情,因為當時他已經知道中共開始動用軍隊了。
安娜:當時我們在電視上看到他好像已經流眼淚了。
周鋒鎖:對,這是非常感人的一幕,因為中共所擅長訓練的是讓人變成機器,對於爬上高位的人尤其如此,而趙紫陽還能留下眼淚,在那個時候我還記得他說:「我們老了,無所謂,你們還年輕。」真的讓我們感到他人性的一面,真的是讓我們覺得他是一個非常可親可敬的人,也就是從那一刻開始,覺得他的命運和中國民主化進程的命運聯繫在一起,他的命運也和所有89民主運動參與者的命運聯繫在一起。
安娜:我們看到現在趙紫陽去世了,他去世後你有什麼樣的感受呢?
周鋒鎖:當然對他的去世我們感到非常的悲哀,事實上從去年10月份開始,我們就到處呼籲,要求中共給80多歲的老人自由,給他說話的權利,我們希望胡錦濤能夠在他大全在握以後,顯出他人性的一面,但是中共還是繼續表現了他的殘酷,那麼我們所看到的是中共在89鎮壓之後所表現出來的這種虛弱,他之所以那麼害怕這樣一個病危的老人,僅僅因為他怕趙紫陽會說出真相,說出廣大人民願意聽到的話,而使他們的政權在頃刻之間瓦解。
安娜:那你認為趙紫陽在處理學生運動這件事情上和其他的中共官員有什麼不同嗎?
周鋒鎖:他根本就是看到了權力是人民給予的,當人民和平的要求改變,要求表達自己的聲音的時候,一個人民的政府應該和人民對話而不是屠殺,那麼趙紫陽的去世在很多人看來可能是一個失敗,但是在我看來他也是一個勝利,也是人性對於共產黨所培養出來的那種非人性的勝利,是人性對於各種誘惑的勝利,因為趙可以選擇和中共同流合污,他可以選擇承認中共屠殺的合法性,但是他沒有,他輝煌的走完了這一生,我覺得這十幾年儘管趙沒有像以前那樣能做什麼,但是,他還是在為中國的民主事業做最偉大的事情,而且我們時時刻刻從他身上也看到了廣大六四受害者的命運。
安娜:我們看到了,你剛才也提到了,你說趙紫陽的一生和他的命運是和89民運還有那些民主運動連在一起的,那我們看到趙紫陽因為反對武裝來鎮壓學生運動還有89民運,已經失去了公職,而且被軟禁了十幾年一直到他死,還有很多的六四難屬他們在這十幾年中也是在非常困難的處境中度過的,您怎麼看這種現象呢?
周鋒鎖:這正是89精神的一個延續,這正是人們為什麼願意站在坦克面前,願意在赤手空拳的時候願意為中國的民主理想而奮鬥的這種精神,這種精神是不為強暴的,為了追求自由,為了理想勇於獻身的精神,就是這種精神鼓勵了很多人,像我們繼續為生者和死者去奮鬥,就是這種精神讓天安門母親丁子霖能夠在這麼多年裡,在中共這種殘酷打壓下,能夠到處奔走,尋求一個正義,我想正義終究會實現,我們活著的人要為這一天做更多的努力。
安娜:像您這樣講的話你們有什麼樣的悼念活動嗎?你認為六四那一代的學生他們會對趙紫陽的去世去進行什麼樣形式的悼念呢?
周鋒鎖:我們全球紀念六四委員會呼籲全球中國人在各地公共場所表達對趙紫陽的思念,我想在紐約會有一個靈堂,我們也鼓勵大家帶小白花和到各地中共領事館前去進行紀念活動,抗議中共對趙紫陽的迫害,表達我們對於趙紫陽,對於中國民主事業的關心,我們更希望在中國國內的中國人能夠在這個期間佩帶小白花,能夠以實際的行動表現出自己的良知,和中共的暴力劃清界線。
安娜:謝謝周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