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冒著茫茫的風雪,腳步沈重地行走在沒有人跡的街道旁,誰也不願意說話。只有厚厚的積雪在腳下發出「沙沙」的聲響,好像凍結著殷紅深情的時間,在悲嘆中破碎。柴治國送袁紅冰一直到袁紅冰住所的門前。他們久久地相向而立,兩雙裂開深紫色傷痕的岩石般的眼睛,透過無聲飄落的雪片,互相逼近地注視著,誰也不肯首先離去。袁紅冰發現,柴治國的眼睛深處驟然閃爍起冰凌般的淚光,而他鐵石的心被那寒光閃閃的、堅硬的淚光劃傷了。
「我再送你回去。」袁紅冰簡短地說,他的聲音猶如一縷捲裹著飛雪的冷峻的風。於是,漫天的風雪又伴隨他們緩緩順來路返回。
在北京大學度過的這幾年中,對柴治國的懷念如同一片青銅色的陰影,覆蓋在袁紅冰靈魂最深處。只有在孤獨到極致之時,袁紅冰才會像一個疲憊不堪的流浪漢,用流血的足跡踏入那片青銅色的懷念的陰影,憩息片刻。是的,他孤獨,在北京這個人海茫茫的大都市中,他體驗到了從未有過孤獨,有時,甚至比以前在荒蠻的內蒙古高原上流浪還孤獨。從周圍人的眼睛裡,袁紅冰看到過智慧或者愚昧;看到過怯懦或者勇敢;看到過渺小而灼熱的物慾,或者迷茫而純淨的夢幻;看到過詭詐、虛偽,或者坦誠、真實--看到過從美麗到醜陋的所有神情,卻唯獨沒有尋找到凝結在柴治國眼睛裡的那種古中華遊俠般的雄烈風格,那種可以把岩石的心裸露在雷電下的坦蕩氣質,那種會因面對刀劍而如猛獸一樣興奮狂嘯的勇氣,那種能夠只為了人間正義就不惜讓生命破碎、鮮血飛濺的浩蕩激情。而只有用灼熱的手指觸摸到這樣一雙眼睛,才能滿足袁紅冰對於男子漢和男子漢之間的情感要求。
袁紅冰的這種孤獨感來自於對中國人虛假化的人性的感觸,而人性的虛假化又直接與馬克思物性宿命論有關。
思想理論是人創造的,然而,思想理論一旦成為現實的存在,它又開始了創造人的過程。如果某種思想理論是以其精神魅力,以其真理的秀色吸引了人們的愛戀,那麼,她便成為創造真實優美的人性的力量;如果某種思想理論以專制權力做為斧鑿,彫刻人的靈魂,那麼,她便是創造虛假人性的工匠。與共產黨官僚集團的專制權力結合,從而取得思想獨裁地位的馬克思主義,就是一種摧殘真實情感,製造虛假人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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