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了如此多的矛盾之後,我的心理也經歷了另一種失衡。去牛津之前,我非常自信:我曾經教過20萬之多的學生,我的詞彙量有5萬之巨,我考過註冊會計師,我曾經創辦過自己的公司,我目睹了「新東方」從中關村二小的那個不起眼的角落,飛速發展到今天具有7.8億營業額的超級培訓大鱷。到了牛津,我卻逐漸感到自卑。雖然我畢業於中國科學院,雖然我曾經參與過袁隆平先生的水稻克隆,但當我隨意翻閱班上同學簡歷的時候,我發現再不能提種水稻的事情了。來自美國的同學不是哈佛、耶魯,就是斯坦福,最差的也是伯克利。
上課的時候,舉止優雅的教授洋洋灑灑說了10分鐘,我竟然還不知道他在說什麼,卻不幸被其點名回答問題,只好硬著頭皮回答。但是才說到第二句,一位美國同學就用無比快的語速來反詰我,那一刻,我引以為榮的英語很受傷。我想我曾經參加過新東方的資本運作,為新東方引入了兩個億的投資,什麼運作不會?但在小組討論過程中,當我們模擬收購英國最大的超級水廠時,我卻不會用Excel,他們說起術語,我也只有點頭的份兒。
在牛津學習的每一天都像繃緊的發條,比如和同學討論一個方案到晚上吃一個漢堡充飢,再去圖書館,從6點坐至晚上11點;而後騎著我的山地車回到宿舍,那是 30分鐘的路程;回去後仍有3篇Paper要做,我肯定要寫到2點到2點半鐘。我堅持了兩個月,兩個月後終於不行了,我第一次病倒了。此前我在中國,尤其在學校,我的外號叫「身體健康」,我有五六年不曾感冒,現在我竟然39度高燒。我睡了一天一夜,第二天,發現我其實是累倒了。不但我被累了,整個班級裡 140個人幾乎都被累倒過一次。
以前我自認為多才多藝,我會吹橫笛、彈吉他,我曾經是新東方足球隊的超級前鋒。在牛津,我的信心又一次受到傷害,同學中有悉尼奧運會的冠軍,在我們微小的 140個人的班級裡竟然有13個牛津校隊的成員,冰球隊、棒球隊、摔跤隊、足球隊甚至在泰晤士河上與劍橋對峙的划船隊。我很無奈,我們學校的校隊不收留我,因為我的前鋒基礎在牛津是不被承認的,我的自信心又被去粢豢欏?
我和一個來自加拿大的小夥子很談得來,因為我們可以說中文,他學了三個專業,最後一個專業是中國哲學,學孫子兵法。這個小傢伙說了這麼一句話:「在耶魯法學院畢業的時候,我認為,這個世界上沒有我參與不了的活動,沒有我完成不了的課程,但是只有一個例外,那就是我到了牛津大學。」
最後,我們終於熬出來,順利畢業,但是我相信自己在牛津得到的絕不僅僅是一紙文憑。
這一年多所感受到的,將使我受益終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