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由於胡適對抗戰的基本態度是「苦撐待變」,在他所認為的「變」尚未到來之際,胡適的外交活動還主要集中在如何影響美國領導人,以促成這種 「變」的早日來臨。但國內日益嚴峻的抗戰形勢卻不容許胡適遙遙無期的「待」,首先必須解決的是如何「苦撐」。在這種情況下,1940年6月,宋子文作為蔣介石的「私人代表」,奉派到美國處理他所謂的「家庭事務」,實際上就是爭取美國貸款。由於宋子文和蔣介石之間的特殊關係,時人挖苦他是「太上大使」。
從1940年6月26日宋子文抵達紐約到1942年9月18日胡適離任,胡適和宋子文兩人之間由於分析問題和處理事務的差異,以及此前雙方私人關係的恩怨,「書生大使」和「太上大使」的矛盾和紛爭可以說與這一時期相始終。
宋子文初到美國時,胡適陪他分別拜會了羅斯福、瓊斯、赫爾、韋爾斯、漢密爾頓等美國政要。但一個星期後,雙方就發生了在美國的第一次衝突。7月 2日晚,胡適在宋子文下榻的旅館小坐。宋子文認為羅斯福總統已答應幫忙,借款一定有望。已擔任駐美大使近兩年的胡適卻不這麼看,他說:「子文,你有不少長處,只沒有耐心!這事沒有這麼容易。」胡適的話猶如一盆冷水,把宋子文滿腔的熱情當頭澆滅。宋子文隨即批評此前由陳光甫負責的兩次借款(即「桐油借款」和 「滇錫借款」),這兩筆借款表面上雖說是陳光甫負責,但實際上胡適也參與其中並做了相當的努力,國際和國內輿論均認為對中國的抗戰有打「強心針」的作用。胡適忍不住對宋子文說:「我要warn(忠告)你:第一,借款時間不能快。第二,借款條件不能比光甫的優多少,光甫的條件是在現行法律之下,無法更優的。」
7月12日,英國政府在日本的脅迫下,不顧損害中國的抗戰利益,決定在緬甸問題上對日本做出暫時讓步。胡適得悉後非常焦急,頻頻與美國外交部接觸,請求在英國做出不利於中國抗戰的決定後,美國能迅速公開地對中國的抗戰表示有力的支持。宋子文對此也很著急,但他不是如何想方設法去解決問題,反面圍繞胡適的講演大做文章。他對胡適說:「你莫怪我直言。國內很有人說你講演太多,太不管事了,你還是多管管正事吧!」宋子文的話深深地刺傷了胡適的心,因為胡適把講演看成自己作為一個學者從事外交的最佳手段;而且在此期間,國內媒介上關於更換駐美大使的報導也讓他頗為心煩,宋子文的責難無異於火上澆油。
11月29日,也就是日本準備正式承認汪偽政權的前一天,美國為表示對重慶政府的支持,決定將拖了很久的一億元對華借款即刻發放。時在華盛頓的宋子文立即讓人打電話給在紐約的胡適,說自己有要事和他商談,讓胡適不要回華盛頓,在紐約等他。在沒能聯繫上胡適本人後,他又給胡適所在的旅館留了電話,並讓李國欽等人轉告胡適務必在紐約等他。宋子文的做法顯然是不想讓胡適分享借款成功的功勞,所以後來當胡適得知宋子文的「巧計」 後,也不禁諷刺宋子文的做法「真是『公忠體國』的大政治家的行為」。
12月17日,這一天是胡適的生日。胡適對自己一年來的工作頗為感嘆,同時對做事的困難也有了更為辯證的認識:國際局勢演變對中國的日益有利,確實使做事的難度減少了。但來了一群「太上大使」,又使做事的難度稍稍增加了,自己也「只好忍這種閑氣」。儘管如此,胡適仍然堅持自己的主張,即「為國家做點面子」,「叫人少討厭我們,少輕視我們,叫人家多瞭解我們」。
1941年1月23日,白宮發表勞林.柯里等將赴中國調查財政情形的任命。28日,胡適從霍恩貝克處得知,柯里等人去中國的事情全是宋子文一人策劃的,最初他想請凱恩斯,遭拒後轉請柯里。美國外交部和財政部均不知情,柯里請示外交部時,外交部也僅表示並不反對,因為柯里等人的赴華費用均是由中國政府支付的。胡適認為宋子文此舉太不值得,因為柯里儘管對中國很友好,但他卻不懂得幣制,讓他去調查中國的財政情形顯然是不行的。
4月15日,羅斯福總統約見胡適和宋子文,在座的有摩根瑟、財政部次長貝爾,以及從中國返美的柯里等人。宋子文滔滔不絕,胡適連插話的份也沒有。胡適沒有像以往那樣事無鉅細地在日記中記錄談話內容,一句「全是子文一人談話」暴露了胡適對此的極大不滿。
4月21日,摩根瑟約見胡適和宋子文。會談沒有了以往較為輕鬆的氣氛,摩根瑟突然聲色俱厲地對宋子文大發其火,痛責宋子文不應與美國政客勾結,向他施加高壓。主張「誠實的」、「水鳥式」外交的胡適對宋子文的一些「小動作」也不太贊成,他認為摩根瑟的憤怒可能是「幾個月的積憤一齊湧出來了」。
12月23日,重慶政府準備任命宋子文為外交部部長,胡適打電話給宋子文,宋子文說自己此前也是一無所知,自己也未決定是否就任。
1942年2月11日,宋子文用外交部公文給胡適一個荒唐奇怪的命令--「肭竺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