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3年末,可以看作中國「防艾」的轉折點。在以高耀潔為代表的草根階層的不懈努力和國際輿論的雙重壓力下,中共衛生部終於在一份通報中承認「瞞報疫情嚴重」、「專家估計,感染者超過百萬」。據官方資料,由中央財政劃撥的愛滋病防治專項經費也由2000年的1500萬元增加到2003年的3.9億。同時,大陸媒體也在上方授意下,一改對於高耀潔的蠻橫封殺,使她從抗擊愛滋病的幕後走到了前臺。2003年底,中央電視臺將她評為「2003感動中國人物」,此後關於她的報導開始見諸報端。然而,這一切原來僅僅是假象--
河南血禍依舊黑幕重重,瀆職者仍然逍遙法外
2003年11月,中共面對嚴峻病情,第一次不得不承認河南愛滋病氾濫的事實時,官方的報導說:「自1995年3月河南省發現首例HIV感染者至今,全省累計並報告HIV感染者6524例,其中現症病人1940例。」
2004年9月,河南省對既往有償供血者進行普查,之後河南省衛生廳廳向媒體通報,目前河南愛滋病疫情經過重新確認:HIV感染者25036例,現症病人11815人。
現症病人從1940例上升到11815例,不到一年之間直線飈升了六七倍;HIV感染者6524例上升到25036例,不到一年之間直線飈升了近四倍,這並不是媒體所說的政府工作有方,真抓實幹,而只是在掩蓋愛滋病的實情上稍稍做出了退讓。然而這個數字依然充滿水分。
「兩萬多人?簡直是在開玩笑!」高耀潔激動地說。高耀潔不相信,對河南的愛滋病狀況稍有瞭解的人都不會輕易相信。
簡單說來,這次普查存在著許多問題。首先是普查方法有問題。官方只對所謂當年的買血者進行普查,但當時的賣血者並沒有嚴格的記錄,只是靠村民的自覺和基層部門的催促。然而由於十年來人口流動、管理機構變遷等原因,根本無法找到所有的賣血者。所謂「普查」其實僅僅是抽樣調查,據筆者瞭解,媒體上所謂「逐戶排查」完全是一種習慣性說謊。第二,普查對象定位有問題。由於民眾缺乏愛滋病常識,過去的十年大陸的性產業在沒有政府監管的情況下肆意氾濫,河南作為內陸貧窮身份,又是輸出涉黃從業者的大省,如果當年的賣血者中有一個HIV感染者,這十年間被他感染的人群早已呈幾何增長,因此,再去找這個最初的感染者已經沒有什麼實際意義。第三,做橫向比較,也可以看出河南省這次統計數字的虛假。1994年9月,四川省中英性病愛滋病防治合作項目辦公室發布的報告稱,四川省愛滋病實際感染者已超過6萬人,其中八成因靜脈注射感染。90年代的「血漿經濟」四川省並沒有河南省搞得那麼紅火,而四川的數字已經達到6萬,河南省卻只有2萬,這豈不是滑天下之大稽!
「愛滋病帶來的災難比二戰還嚴重。」高耀潔感嘆著說。我知道老人的話並不是聳人聽聞。戰爭年代,我們至少知道敵人是誰,敵人在哪裡,而面對日益氾濫的愛滋病,民眾卻在中共的層層封鎖下對這場悄然到來的災難茫然無知,直到病魔吞沒了你的親朋好友,左鄰右舍,包抄了你所有生還的路。
善良的人們以為中共的作為只是羞澀諱醫,擔心病況毀壞了中共的偉光正形象,事實上遠不止這樣。拚命掩蓋河南愛滋病事實的,還有中共內部一個對河南愛滋病負有不可推卸的責任的腐敗團夥。這個團夥目前最大的幕後黑手就是高踞副總理職位的李長春。就是在李長春任河南省省委書記期間,發起了所謂「血漿經濟」,鼓勵農民賣血致富,而李和他的下屬又從血漿交易中拿到了大量回扣。李長春在江澤民的提拔下步步高陞,河南的愛滋病真相也被他和他的團夥重重掩蓋起來。
在接受加拿大《環球郵報》的採訪中,高耀潔說,迄今為止河南沒有一個官員因為瀆職引發愛滋病而受到懲罰,甚至連一個立案調查的都沒有。這並不奇怪,因為這些官員的頭上有著李長春這樣的保護傘。據香港一家雜誌幾個月前的消息,河南省幾位人大代表準備聯名狀告李長春,以期徹底揭開河南愛滋病的黑幕。然而,在中共的體制下,這樣的訴狀目前很難有什麼結果。
為了掩蓋河南愛滋病的真相,中共依然在靠謊言和暴力,對付深受病疼折磨的普通民眾和民間愛滋病活動人士。據法新社報導,6月22日,數百名警察和便衣男子衝進上蔡縣愛滋病重災區的五龍鄉熊橋村,打碎村民門窗,砸毀傢俱,毆打村民,至少十幾個村民受到重毆,其中一位老者被打斷肋骨和牙齒,最後又拘捕了13個農民。而對於高耀潔,他們則依靠軟硬兼施的手段,一方面給了她一定的說話機會,以封堵國際社會的指責,另一方面又嚴厲監控她的言行,企圖永遠封殺河南滋病真相,從而逃脫正義的懲罰。
高耀潔依舊沒有自由,仍然在以耄耋之軀抗擊病魔和鬼蜮
雖然,高耀潔受到了媒體的關注,中共也在一定程度上承認了愛滋病的嚴重性,但她勇於堅持真理的品格和掌握的第一手資料,對於中共的謊言隨時是一種威脅。所以中共並沒有給她應有的自由。她的家依然被警察監控,電話被監聽,對愛滋病情況的正常調查也常常被騷擾。
《環球郵報》的記者採訪高耀潔時,她不能直接讓客人到家裡談話,而是要繞過警察的監控,搭上出租車,甩掉「尾巴」,到一個某飯店去見面。可是,「尾巴」最後還是沒有甩掉,他們的談話快要結束時,不遠處又出現了兩個便衣警察的身影。一個為人民福祉奮鬥的八十歲老人,還要像反間諜工作者一樣對抗中共的監控,其中的艱難可想而知。
當年的「血漿經濟」所衝擊的不止是駐馬店的上蔡縣,商丘、開封、南陽、三門峽等地區血禍同樣十分嚴重。當上蔡縣的艾滋村情況漸漸引起人們的普遍關注時,高耀潔開始到其它地區進行實地調查,以發現新的艾滋村。她的活動常常被人盯梢,一些鄉村的幹部也在上方的授意下拒絕合作。
然而,高耀潔沒有畏懼也沒有退縮。當筆者擔心在電話上談河南愛滋病問題會不會給她帶來麻煩時,她很爽朗地笑著說:「他們一直監聽我的電話,沒什麼可怕的,我已經是快八十歲的人了。」
我為她的執著感到肅然起敬,同時也為中共蠅營狗苟於一黨之私,剝奪民眾的知情權和話語權感到憤慨。如果一個執政黨罔顧人民的死活,又容不得人民自己起來去維護自己的利益,它還有什麼顏面自稱代表人民根本利益?
近十年來,為了幫助愛滋病人,高耀潔付出的太大的代價。為了救助愛滋病人、自費印刷、出版防治艾滋的材料和書籍,她花光了所有的積蓄,老兩口至今住在破舊的家屬房裡,自己最新的一件衣服也已經是十五年前添置的了。由於長年的奔波和勞累,健康狀況也明顯不如以前。她早到了含飴弄孫的年齡,卻要傾盡全力去關照本該由政府關照的愛滋病人和艾滋孤兒。
河南官僚集團對於高耀潔的打壓,也波及到她的家人。她的一個女兒因此失去了工作,在重重壓力下生計維艱,無奈只好移民加拿大。女兒不能理解母親的作為,所以至今很少和母親聯繫。高耀潔曾請求《環球郵報》的記者幫助找到她的外孫女。「她現在有15歲半了,」高耀潔提起孫女兒不禁老淚縱橫,「我太想念她了。可是我不能放棄我的工作。」
在一個謊言瀰漫的國度,良心尚存者誰不是異議人士?
大陸內外的媒體把高耀潔稱為「人道主義者」、「中國的德蘭修女」、「山東女夫子」等,但從來不把她稱為異議人士。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她的確不是異議人士。她不像蔣彥永醫生那樣,既有勇氣向世界說出SARS的真相,又有膽略上書中央呼籲平反六四。她關注的只是愛滋病的防治和愛滋病人的救助。然而,在一個謊言瀰漫的國度,良心尚存者誰不是異議人士?高耀潔不可能像河南某些官員那樣拍著胸脯說:「河南沒有一個愛滋病患者!」也不可能像有些所謂的專家那樣,按照官方的意志去製造虛假數據。她是一個有良心、有愛心、有勇氣的英雄,崇尚伯夷風骨,夫子情懷,這樣的人面對謊言注定要成為異議人士。
事實上,中共內部的一些黑惡勢力確實也曾經把她視為異議人士。他們指責她「揭了中國的瘡疤」,「為海外敵對勢力所利用」。在他們眼裡,人民的生命仍然是糞土草芥,手中的權力才是壓倒一切。為了壓倒這位倔強的老人,他們依然有可能重操故伎,在適當的時間祭出所謂「勾結海外勢力,詆毀黨的形象」之類的殺手鐧。
面對這些無端指責和黑幕重重的河南愛滋病真相,高耀潔從沒有想到退縮,也永遠不會退縮。「我和他們的觀點不同,對於河南愛滋病,我有自己的資料,也有自己的看法。」高耀潔堅定地說。
高耀潔那求是、崇真、不畏強權的性格和中國虛假、阿諛、私慾橫流的黨風政風,注定了她前面的路上會有防不勝防的陷阱。對於這樣一個以慈母之心關愛民生,赤子之情抗擊虐政的英雄,每一個中國人都應該給予她更多的關注、支持和聲援。
附:高耀潔小檔案
1927年,生於山東曹縣農村。
1950年,考入國立河南大學醫學院。
1954年,參加工作,先後在河南中醫院、河南中醫學院一附院工作。退休前為河南中醫學院第一附屬醫院教授、婦科腫瘤病專家。
1996年,開始致力於在民間普及防愛滋病知識。自編、自寫、自費印刷的宣傳品《預防愛滋病的知識》總印數近百萬萬份。
1999年,開始頂住各方壓力對河南愛滋病進行調查,是揭開中國愛滋病黑幕的主要人物。
同年,開始救助愛滋病人和孤兒,先後捐款近十萬元,用於幫助貧病交加的愛滋病人和孤兒。
2001年,高耀潔獲全球健康理事會頒發的「喬納森•曼恩健康與人權獎」,由於中共阻撓,未能親往美國領獎。
2002年,被美國《時代》週刊評為25位「亞洲英雄」之一,被列為第9位。
2002年,被美國《商業週刊》評為25位「亞洲之星」之一。
2003年8月,獲「拉蒙-麥格塞塞」獎,此獎被稱為「亞洲的諾貝爾獎」,高耀潔獲得該獎項中的「公共服務獎」。由於中共阻撓,未能親往菲律賓領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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