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那片黃土地上,生活了十八年。然而真正認識這片養育自己的土地的,卻是進入大學後與一位老教授的閑談中。老教授聽說「西海固」的第一反應--那個地方由於乾旱而不適合人類生存--或許,這是我目前所得最為權威的認識。這位教授,是一位老地質工作者。
然而,遙望這片熱土,回想那些常年累月在貧困線上苦苦掙扎的淳樸善良的父老鄉親,一個個殘破的院落,一雙雙枯枝般的粗手……。。這裡,我將要告訴你的,並非從地方政府文件裡摘錄的,一個活生生的西部農村。
一 乾旱:
--人為的災難
家鄉有條小河,彎彎曲曲流過,流了不知幾百幾千年。在我的童年與少年的記憶裡,葫蘆河四季流水清清,河邊草木蔥蔥,沿河分布著大大小小的魚塘。彷彿……這就是傳說中的塞上江南。童年的我們,每逢盛夏,便跟夥伴去河裡嬉戲,在河畔林中游玩。然而,現在這一切都只能是我殘存記憶裡的美麗天堂。
第一次巨變,發生於1997年。那年縣裡決定加固加高葫蘆河上游的水庫。從那以後,碧波蕩漾的湖水,不復存在,庫裡的水,干乾淨淨地排放。百姓們盼著,盼著這保證生存與生活的水庫早日修好,早日蓄水。然而,難熬的1997年過去了,工程沒有任何動靜,只有乾涸龜裂的湖底,有氣無力地橫亙在山間。寶貴的水田,沒了水的澆灌,其結果可想而知。在我的記憶裡,原來豐滿的穀倉,第一次變的那麼矮小。1998年,工程好不容易有點動靜,堤壩的確加高也加寬。然而,正如人類歷史上的一切偉大工程一樣,她是那麼的持久。老百姓懷著一點點希望,在苦難中走過了又一年。公元1999年,完工的堤壩,被攔腰切斷,說是新修水閘。同樣,又是一個漫長的歷程。竣工後,水庫旁,公路邊的最顯眼處,矗立了一塊由上級領導親自揭幕的漂亮的工程紀念碑。
新世紀的第一年,並未給當地的老百姓帶來一絲一毫的福音。雨季到來,水庫照樣閘口洞開。由於施工者人為的原因,閘門無法關閉……又是一個似水流年。2001年,技術專家姍姍來遲,故障終獲排除。
整整五年,這項國家先期投資600萬的跨世紀工程,終於以給我們留下了一個空前絕後的記錄而體面地完工。有誰能告訴我,我們的三峽主體工程實施了多久?
如果說,這五年是這場人造災難的第一階段的話,那麼隨後的歲月,該是前者的變相持續。不變的,是老百姓一年又一年的希望,如同一串又一串的肥皂泡,破碎,破碎,還是繼續破碎……
面貌一新的水庫,以昂揚的雄姿矗立在盆地的北端。最簡單的邏輯告訴我們,新的水庫比舊的更能抗風險。然而,現實中,她宛如久居深宮的嬌子,從不輕易在理所當然的工作中,使自己的嫩膚,得到哪怕一點點的輕微的觸動。或許,因為頻頻在報紙電視上報導,這座好不容易完工的水庫,倒忘記了自己的本職所在。暑往寒來,最終,當雨季不再來的時候,懶洋洋的水閘,才緩緩關閉。儲存最低限度的雨水,象徵性地表明,她--還在盡心盡力地,正如旁邊紀念碑上所寫的--為民服務。
讀高中時,在校門外的餐館外,時不時見到過一輛豪華考究的越野車,車身那 「防汛抗旱指揮部」幾個大字至今清晰依舊。或許你很少聽說寧夏鬧什麼洪災,或許,該歸功於這輛車的主人功德無量吧。但是,每當乾涸的水庫出現在我的眼前,總有這麼一幅在高中政治課本上出現的漫畫盤旋在我的腦海--畫面上,一位領導躺在沙發上給電話那頭發佈抗旱的命令,電話的那端,大雨傾盆,接電話者趴在搖搖欲墜的屋脊,望著漫上屋頂的洪水,滿臉茫然,心驚膽戰,不知所措。可是,在我們的西部,一切恰恰相反。
2004年春節回家,曾就此請教在鄉政府供職的一位親屬。答曰,上下都怕擔責任,萬一,哪怕百萬分之一的可能,雨水沖了水庫,那麼工資,獎金可要玩完。
至此,關於水的故事,以及圍繞著水發生的一系列匪夷所思的現象,也就不足為奇。於是,前面所敘述的,終於有了答案。確保安全的最佳辦法,就是閘門洞開。
於是乎,不管真旱還是假旱,我的報告中就說十年九旱,寸草難生……地方經濟不得發展,也就有了充分的理由;於是乎,在如此惡劣的環境下保持了穩定,上面已經南無阿彌陀佛了;於是乎,源源不斷的財政補貼,供養了一批又一批的腦滿腸肥,一輛輛高檔轎車在這赤貧的大地一日千里,一幢幢別墅小區拔地而起,在這荒涼的西部,營造著一個又一個的繁華的神話。
二 植樹造林
--報紙創造的豐功偉績
2001年,我在當地的一家報紙上讀到這麼一則消息--去年我縣植樹造林30萬畝。
在這片土地上生活了18年,家鄉的一山一水,早以深深地印在了我的腦海之中--孩童時代,周圍的山林,無疑是我們心馳神往的快樂天堂。那時,跟大人去山上植柳,當然了,為此還可以享受到聯合國為此特供的牛肉罐頭。少年時,常跟夥伴林間遊玩,有時爬上山腰遠遠地可以望到北邊水庫碧水接天,空中雄鷹舒翅,四周野花遍地,山下麥田油油……
然而,同這裡的一切美好的事物一樣,彷彿造化釋然--總是難逃厄運。現在,她們只能成為殘存記憶中的些許慰藉。
回家,本是生命中最為快慰一段航程。然而,我的回家,的總免不了一路風塵,兩眼酸楚。濯濯童山,連綿不斷,驕傲地跟你展露她的荒蕪與貧瘠,乾涸的河床,雄渾壯觀的沙塵暴中重溫夕日曾經擁有過的青山綠水的輝煌。
曾經去看望過一位山裡的同學--遠遠望去,山坳裡哪個冬日下的小村乾淨而安詳--乾淨的是整個村子沒有一株樹木;安詳的,是在這死亡一般孤寂的村落,我無法察覺哪怕一絲一毫的生命的氣息所在。
或許你根本無法相信,因為這本身就難以置信--除非你親自,手腳並用地爬上那近乎五,六十度的斜坡上開墾出的田地,此刻,或許你會為拓荒者的勇氣所折服。無疑,我們的是這場鬥爭的勝利者。但是,當沙塵暴最終掙脫長城的桎梏,闊步於大江南北--悄然而堅定地成為我們生活中一個不可或缺的因素,這才發現,新的黃土高原已在我們的手中茁壯成長,新的沙漠正在瘋狂地圍殲我們的家園。短短几年竟有如滄海桑田--碧水青山的塞上江南,剎那間變成了教科書上的又一個生態災難的示範。
30萬畝是個什麼概念,我不清楚。幾年間,我的眼睛告訴我的,是山上,河谷,路邊,樹幹被砍伐,樹根被悉數挖光。那條縱貫南北上百公里的公路邊,種植於民國時期,經歷了風風雨雨大樹,在不到一年的時間內,消失的干乾淨淨,留在路邊數以萬記的一個個直徑三,四米的大坑,一個個,見證著這裡發生過的壯舉。
三 志願者,你到底在為誰付出?
--聽復旦志願者報告有感
2001年的某天,當時我所在的寧夏西吉中學,迎來了一批年輕人,他們是首批來西部支教的研究生志願者。那天下午,在空曠的校園,他們講述外面世界的豐富多彩;三年後,在清華的禮堂,同樣是這麼一批青年,給首都學子描述他們所經歷的西部--乾旱,貧瘠,落後,愚昧……
無疑,這些志願者給我們更深刻地瞭解西部,提供了機會;無疑,志願者活動本身值得我們的絕對肯定。然而,接下來的這個故事,恐怕又要在各位腦海中劃個問號--
2002年暑假回家,聽說不久前當地師範學校的一批畢業生圍攻了西吉縣政府--原來,這批師範畢業生是政府包分配的最後一批,但是,和歷屆畢業生一樣,分配的道路總是那麼漫長,還是漫長……等待的日子總是無數,還是無數……
這裡,不知你意識到什麼沒有--志願者去西部支教,給人一種感覺--當地教師肯定相當缺乏。但這批師範生為求一份教師的工作而圍攻政府,好像說明情況恰恰相反--如果說這兩者是一對矛盾,那麼,我難以理解--這對矛盾,在這裡怎麼得以如此完美地統一?
當地師範生分配工作,和所有其他工作的安排一樣,總要經歷一個極其複雜的過程--接納的學校會卡你,上級教育部門會跟你提條件,人事部門會「照顧」 你,等等……有如翻山越嶺,從一個大學校另一個小學校,從事人類靈魂工程師的路程竟是如此曲折。這些土生土長的大學生,幾年來,家庭無一例外地債臺高筑,難怪這些赤貧級地方走出的赤貧級學子,落魄到上天無路,入地無門時,只能群起而圍攻之。
如果說卡他們是為了提高教學質量,那麼,在寧夏南部一個響噹噹的高中,為什麼教我們的,卻也有好幾個比我們大不了幾歲,剛畢業的師範生?退一步,客觀地講,相當多的山區小學,師資力量極差,但是,難以理解的是,大量的師範生卻找不到工作……
外來的志願者,絕大多數被派往最窮,最落後,最偏遠的山區小學:一方面,你們不是來體驗生活麼,嘿嘿,這下讓你們找到感覺過足癮;另一方面,你們走南闖北的,回去後,不正好把這裡赤貧的童話,帶到祖國的大江南北?於是,全國上下,只要提及西部某某地,千篇一律--那兒窮,那兒真窮,那兒太窮--那是個餓死耗子的鬼地方!--好!既然這麼個鬼地方,那麼經濟持續不得發展便有了理直氣壯的藉口;既然這麼個鬼地方,那麼,伸手跟國家要錢也就冠冕堂皇……悲哀啊--貧窮已不再是一種恥辱,反而搖身一變成為一大賣點,成為一株神奇的搖錢樹!於是乎,老爺們一個個躺在政府對面的桑拿浴池裡,成天成天地等著國家的救濟,救濟款來了,大把大把往口袋裡撈。這也難怪,外地人來縣城,發現挺牛氣啊!豪華別墅桑拿浴,三菱越野巡洋艦,儼然富康嘛!
……
我,由衷敬佩我們的志願者,你們用青春與激情,給著片陰霾的天空帶來一縷縷希望的陽光,你們用心血與忠誠澆灌這片沉寂的土地……然而,誰能告訴你,誰能告訴我--無私的付出給這片土地換來了什麼--無助的農民繼續破產,可憐的孩子繼續失學,孤苦的病人繼續死亡……老爺們的財富繼續暴增……
……
那麼,請允許我問你--志願者,你到底在為誰付出?
……
--代表西部家鄉父老和孩子道一聲「謝謝,辛苦了!」
四 如此「小康鄉」--
2003年春節回家,父親問看出家裡有些什麼變化,我說道路更窄,更顛簸,村子的院落更加殘破。父親又問我是否知道小康的標準,我笑答不知道。後來,父親苦笑著跟我說,我們的鄉長給我們鄉爭取了個「小康鄉」的稱號!在家鄉,類似的笑話多了,但這次,怎麼說也遠遠超出了笑話的範圍。不知道鄉里怎麼湊的數據,拿到縣府,竟獲得通過,說是率先跨了小康。
這裡,我想跟你介紹的是將臺鄉的大致地理狀況--寧夏南部山區,這裡可以說是一塊風水寶地。她坐落於群山環抱的一個南北約二十公里,東西寬三公里的盆地中。在西吉的諸鄉中,將臺鄉有著輝煌的歷史。宋朝著名的楊家將曾在此紮營抗金,因其調將臺設置在此,從此得名「將臺」。在中國的革命史中,將臺也留有濃墨重彩的一筆,1936年10月22日至23日,由賀龍、任弼時、關向應率領的紅二方面軍與左權、聶榮臻、鄧小平等率領的紅一方面軍主力會師將臺堡,完成了震驚中外的長征壯舉。1996年,經報請中央批准,建成了由江澤民題寫碑名的「中國工農紅軍長征將臺堡會師紀念碑」。
跟大部分的落後地區一樣,這裡農業人口佔絕對的多數。就我所熟知的我家所在的村子為例,平均每戶六人,擁有水澆地十畝。在理想狀態下,即風調雨順時,平均每畝產小麥350公斤。投入--種子每畝30公斤;春,冬的澆水合計每畝70元(水庫由於前面所說的原因,無法保障使用,而井水花費太高);化肥,農藥每畝投入50元;農業稅,教育附加稅以及別的不知名目的稅費共計450元。現在我們來算這筆帳:小麥以每公斤1元計,平均每戶人家種地純收入為1550 元人民幣,人均不足300。
諸位,我不知道在我們國家,所謂小康是否意味著人均年純收入300元人民幣;我也不明白這300元人民幣除了保障最基本的生存外,還能幹點什麼;我所親歷的,只是每年秋收後,父親不得不拿出相當一部分的小麥,去街道換回我們兄弟姐妹上學所需的學費;我看到的,只是無數的孩子,等不到小學畢業便早早加入中國原本就已龐大的就業大軍;我所聽說的,正如我們共同所聽說的那個關於去西部支教的志願者與放養娃的對話。
聽到的,看到的,親歷的,已使我的神經幾近麻木。
太多的不公平,已將無數的生命馴化為毫無思想的順民。正如那冬日下,躺在山坳裡享受著暖洋洋的陽光,安詳寧靜的村落所體現的最高境界--聽天由命無奈地充當著是這裡的生活主題。社會,生活的變化與發展有如自然的演化歷程,不焦不燥,安步當車--所有的一切都那麼順其自然。於是,各種版本的現代神話便出現在了年度的總結報告中,出現在了各色的報紙中,在無聊中扮演著文化生活的主角。打開為數不多的電視,發現翻來覆去不知重播了多少遍的影視劇,穩如泰山般佔據了那碩果僅存的一個電視頻道。於是,除夕之夜看一看央視晚會的希望,也如同其他所有的肥皂泡一樣,毫無懸念的破裂,儘管不遠處的政府大院裡矗立著高高的電視轉播塔。
2004年春節回家,跟那位在鄉政府供職的親屬閑談。我們共同來看看他們的日常安排--所謂的工作,不過接接電話,送送文件;所謂的重點工作,天經地義,毫無疑問地當屬徵收各種稅費;所謂的工作形式,乃沿襲了不知多少年的「大鍋飯」--有事均攤,全體人員分成A,B,C……,A去楊村,B去李莊……幹完工作,大傢伙兒又恢復往日的一份報紙一杯茶所營造的舒適與安逸。
到此,睿智的你,不知從中得到了什麼結論?
政府的無作為,在這裡被體現的淋漓盡致;政府的無作為,在這裡達到你所能想像的最高境界;政府的無作為,在這裡被發揮的只讓你感到蕩氣迴腸;
這裡的百姓,不知道鄉長姓什名誰;這裡的百姓,不知道縣委書記為何方神聖;這裡的百姓,也不可能知道政府大院裡的主人,究竟在幹些什麼。
前幾天在網上看到中國南方某地出了位「三光」書記。這倒使我聯想起了某年回家,我的鄰居,也就是我初中時的政治老師告訴我的一則故事,說大夥都親切地稱我們的書記為「錢書記」,怎麼個「錢」法呢?其一,縣裡能賣的官職統統賣光;其二,有條不成文的規矩--逢年過節登門拜訪的,少於3000的一律謝絕。或許您看了,嘴角擠出這麼幾個字--「毛毛雨」。當然,這不是我告訴你這個故事的初衷,也不是告訴你這裡可能存在一個蛀蟲書記。
常看新聞的都知道,去年,前伊拉克總統薩達姆搞了一次總統大選,結果他以百分之百的選票當選,山姆大叔對此很是不滿意。這裡我要告訴你一則類似的滑稽故事--幾年前,我們縣搞過一次縣長選舉,這倒不是說提前宣布過或老百姓有意去關注它。村裡給每戶人家兩張選票。無意中,我發現,選票上早已印好了現任縣長的姓名,大大的毛筆字。或許,這是我生平第一次觀念大轉變。哦,原來我們的領導關心百姓如此細緻入微!--知道他所管轄的百姓中,識文斷字的沒幾個,於是,為了不給大家帶來麻煩起見,提前做好了一切工作。自個兒大筆一揮,代勞了。
……
至此,我的故事,將要告一段落;然而,同一切善良的靈魂一樣,故事的終結,並不意味著心神的復歸平靜;同一切篤信真理與正義,追求和諧與美好的生靈一樣--我,幻想著,我幻想著這故事裡發生的一切如同一切故事本身一樣,就此終結;或者,我幻想著,故事裡的一切,都如同故事的杜撰--根本就不曾存在。
然而,當我重返千里之外的故土--當你注視偶然謀面的一張張照片--無際的荒山,乾涸的河床,嗚咽的枯枝,崎嶇的小路,殘破的莊園,可憐的孩子……
我們,未曾幻過想滄海重新變為桑田;我們,也未曾幻想那裡再成為塞上江南--因為那本身就是春風不度玉門關。可憐的人們,在這現代文明的社會,只保留著最為低級,最為基本的生存奢望--但願這人為的災難不要繼續上演。
後記 --作此文之原由:
2002年春節後,在返校的火車上,碰到一位山東籍的,在寧夏大學讀哲學的研究生。一路上,他談到他在寧夏南部做調查報告的一些感想。作為在這片土地上生活了18年的我,對他的某些觀點不是很贊同,但是,在政府不作為以及由此導致的地方社會無政府的混亂,散漫狀態這點上,我們感觸頗深。
2004年春節回家,看到的,一年比一年的破敗。出乎所料,本來對家鄉的現狀早有一個相當保守的估計,但難以相信的是,現實與我最低的期望,差距竟是那麼的大。回到學校,任不時夢迴故鄉。一幕幕,在眼前重現。
破產的農戶,越來越多。稍大點,能走遠路的十四,五歲的孩子,一批又一批地加入到民工的行列。更小的,理所當然地投入到地方磚廠的童工大軍。飼養的牛,沒了……飼養的羊群,沒了--農村不再像往日的農村;庭院,破敗不堪。地下水過度地抽取導致水位急劇下降,使得吃水的水井幾乎全部乾涸。
然而,變化之快,難以置信。不愛懷舊的我,卻忍不住回想過去的田園,秀水綠山,回想殘留記憶中的那個「塞外江南」。
自然的嚴酷,我們可以理解。但政府所表現的頑劣的不作為,令人心痛。一切的匪夷所思,在那裡卻是那麼的正常。在諸多的不合理面前,大家的心志早已麻木,供選擇的,除了沉默還是沉默。無以言表的沉默,不由使我想起了魯迅先生的那句關於沉默的名句。
我,無意於誇大這種嚴重性,真誠地告訴你,以上所涉及的,只不過這個地方現實的冰山一角而已。但是,以上所涉及的各個方面的任意一處,足以作為「焦點訪談」談展開報導的範例。
數年前湖北的一位書記給國務院領導寫了《農民真苦,農村真窮,農業真危險!》,這裡,我要說的是--農民真苦,農民真窮,但是農民不危險。為什麼?因為他們永遠是那麼的忠厚老實,哪怕在幾乎無法生活下去,還是堅持著那份與生俱來的善良與沉默。他們希求的,只是那種「能吃飽飯就算幸福」的境界。
2004年三月,在網上讀到一篇報導,說中國的專家們正在準備一項遠比南水北調更為宏偉的計畫,把渤海的水引到西部去治理乾旱的荒漠。西部乾旱,這是不爭的事實。但是,難道西部缺少的僅僅只是水的問題嗎?我們花費鉅資大動干戈地修壩蓄水,可是有了水,我們卻任其自流--西部的血液啊……
繁華的都市,喧鬧的校園,距離家鄉是那麼的遙遠。一天晚上,夢見父親問我為什麼不打算考研,我說,儘管有了助學貸款,這三年本科已使得家裡債臺高筑 --父親眼角滲出了濁淚,我,深深地感恩於慈父的關懷,享受了普天下同樣的家的溫暖。但,與此同時,在他的濁淚中我看到了天下農民共同的悲苦的宿命所在。良知使得我無法沉默,我不知道在廣袤的西部,在更為廣袤的華夏大地,有多少孱弱的相似的身影在辛勞忙碌中迎送著一個又一個日出與日落……都市的天空,我們找不到童話中的月亮星星,或許她們只存在與960萬國土中的廣大農村--披星戴月,原來聖賢的古人早已斷言她們屬於孤單的農民。
--醉人的暖風中,告訴你一個似曾相識的農村。
文章來源: 貓眼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