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十年前,獨斷如毛澤東者能對梁漱溟吹鬍子瞪眼、能將右派送去勞動改造,可是他卻從不阻止低層的民眾申冤訴苦。不信就打開《毛澤東選集》第五卷,毛澤東說:
現在再搞大民主,我也贊成。你們怕群眾上街,我不怕,來他幾十萬也不怕。「捨得一身剮,敢把皇帝拉下馬」。這是古人有言,其人叫王熙鳳,又名鳳姐兒,就是她說的。……大民主也可以用來對付官僚主義。我剛才講,一萬年以後還有革命,那時搞大民主還是可能的。有些人如果活得不耐煩了,搞官僚主義,見了群眾一句好話沒有,就是罵人,群眾有問題不去解決,那就一定要被打倒。現在這個危險是存在的。如果脫離群眾,不去解決群眾的問題,農民就要打扁擔,工人就要上街示威,學生就要鬧事。凡是出了這類事,第一要說是好事,我就是這樣看的。……成都有一百多學生要到北京請援,一個列車上的學生在四川廣元車站就被阻止了,另外一個列車上的學生到了洛陽,沒有能到北京來。我的意見,周總理的意見,是應當放到北京來,到有關部門去拜訪。要允許工人罷工,允許群眾示威。遊行示威在憲法上是有根據的。(《在中國共產黨第八屆中央委員會第二次全體會議上的講話》)
如今四十歲以上的人也許還記得,1979年之前中國人是可以貼大字報的,當然,你貼大字報說毛澤東的壞話是不行的。筆者在我父親的公司裡就看到過這個公司的職員寫的批評公司領導的大字報。現在的情況卻是,一個人既不能針砭當今聖上,也不能伸冤訴苦。一個人受到了政府的不公正的對待,他一氣之下說了幾句激烈的話,或者有一些過激的肢體表現,當政者就把人家抓起來,甚至讓人家在監獄裡蹲幾年,這是多麼不講理。這就好比一個人開車撞了人,不但不向被撞的人賠禮道歉,反而對被撞的人做出種種非禮的舉動。這樣的人能出現在亂哄哄的街道上;如果我們留意一下就可以知道,即使在亂哄哄的街道上,那樣的潑皮無賴也是很少的。可是在北京,我們能看到上訪的人就像狗一樣被官府的人呼來喊去,上訪者的尊嚴被一些人撕扯下來摔在地上任人踩踏。
上訪者為什麼會遭此磨難?因為上訪者沒忍氣吞聲、沒掉了牙往肚子裡咽。上訪者沒體諒官員的難處,官員們要是一天到晚總是為上訪者服務,哪裡還有休息時間?上訪者尤其不對的是,竟然要求得到賠償,官員們要是把錢賠給你們,就沒錢去吃喝玩樂了。
現在的時代是這樣一個時代,一個給善良人、老實人、孱弱人下地獄發放通行證的時代,一個讓上帝詛咒的時代,一個讓孔夫子痛心疾首的時代。現在的當政者連最起碼的規矩都放棄了,這就是時代悲劇的總根源。一個國家的當政者不可以歧視任何一個國民,但是一個當政者如果只歧視國家裡的一小部分人,這個國家還不至於立刻就發生大動亂。這就是共產黨鎮壓了地主、資本家,鎮壓了民主運動,鎮壓了法輪功之後仍然屹立不倒的原因。當一個國家的當政者不顧及社會上絕大多數人的利益的時候,這個社會就難有穩定。上訪者的人數不是特別多,但是他們是平凡人中的一員,所謂的平凡人就是沒什麼特殊的想法,一心照顧著自己日常生活的人。他們構成了社會中的絕大多數。當政者打倒地主、資本家,他們跟著喊口號;當政者鎮壓民主運動,他們無動於衷;當政者鎮壓法輪功,他們也隨著揭批法輪功。當政者要是壓制這個沉默的大多數,當政者恐怕就找不到幫手了。
當政者能夠踐踏上訪者的權利,就同樣能踐踏他們的同類的權利;實際上,這樣的事情已經發生過許多了。農民受到歧視、下崗工人得不到足夠的補償、有病的看不起病、想上學的交不起學費。現在的當政者一點都沒把這些沉默的大多數放在眼裡,這就證明了他們連從政的起碼常識都不懂,沉默的大多數不幸和這些人生活在一起可怎麼辦?2004年,在沉默的大多數中有一些人終於不沉默了,這些人就是廣大的進京上訪者。他們聚集在北京,共同發出了一個聲音,這就使當政者突然明白了,原來這些沉默者也會說話,所以當政者以後就必須用嘴講話,別再用手瞎比畫了。
<新世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