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蓮說
相知
第二次見面,也就是我們的第一次約會,是在5月8號。那是一個陰雨綿綿的週六。傑森打算開車帶我去Marche共進午餐。即使考慮到天氣因素,頂多也就一個小時的車程,他卻轉了將近兩個小時,使人不得不懷疑那究竟是頓午餐還是頓晚餐。
據他後來的口供,他當時心慌意亂,怎麼也找不到停車場了。我請他事先不要告訴我去哪裡,好給我一個驚喜。當我們終於到了那裡並面對面坐下開始用餐後,我告訴他,我就知道他會帶我來這個地方。他明顯的怦然心動,一臉的柔情蜜意,顯然是被這種神秘的心有靈犀打動了。我望著他深情款款的雙眸,一字一板地說道:「你知道為甚麼嗎?因為這是我唯一知道的地方。」他暈了!
還在我們來的路上,我問他會不會甚麼中文歌曲,結果他給我唱了一首《為你而來》。歌詞太長沒全記住,就記得其中有兩句是:「法輪大法好啊,法輪大法好!」 我心裏感覺怪怪的,難以言表。我笑了,不是嘲笑,而是一種自衛的笑,一種為了掩蓋由于思想上的衝擊而帶來的驚慌失措的笑。同時也是為了掩飾心中的不快:「我只想簡簡單單的交個朋友,談些愉快輕鬆的話題。就這麼點要求都是奢望嗎?難道你約我出來真的是有「策反」目的?」
好在「年輕的人兒到一起,比甚麼都快樂」,很快我們就都忘了這茬兒了。談話真的如我希望的那樣變得新奇有趣了。原來他也是只小猴子,只比我大三個月,也是多大畢業的,而且是水瓶座,和雙子的我是最配星座。他還記得我的名字,老家,最讓人感動的是,他還從我的電子郵件地址上猜出了我的生日。我問他是哪裡畢業的,現如今在做甚麼。他告訴我他多大畢業的,現在是個工程師。之後,他一臉困惑的說第一次見面的時候他就告訴我了。我不好意思極了,忙說:「哦,對了,現在想起來了!」其實呢,從來就沒記住過,因為當時沒往心裏去,光想著怎麼調座位了。不過他也高明不到哪裡去。他問我為甚麼來加拿大留學,我說籤美國被拒了唄。結果他興高采烈地說:「我真高興你被拒掉!哦,我的意思是,歡迎來到加拿大!」
我給他講自己小時候那些調皮搗蛋的糗事;講到自己騎馬的經歷時,我更是把自己想像成林海雪原裡的女戰士,不說「仰首接飛猱,俯身散馬蹄」吧,起碼也是「每一顆子彈打死一個敵人」。其實素材一般,但架不住我添油加醋,手舞足蹈,結果「忽悠」的傑森也隨著我「跌宕起伏」的敘述「一驚一乍」的,從頭到尾,他那雙藍色的大眼睛一直閃著興奮而快樂的光芒。他也給我講了好多他自己童年的趣事,沒想到他的口才那麼好而且人又那麼幽默(在這方面我們倆簡直是旗鼓相當,有一拼,呵呵)。我們就像久別重逢的老朋友一樣,開心極了。後來又不可避免的談到法輪功的問題,我直言相告自己對他和法輪功的看法。他沒有一絲的不快,也沒有急於辯解,只是說他理解我為甚麼會有這樣的一種印象,慢慢來,他相信,總有一天我會對法輪功修煉者到底是一群甚麼樣的人有更多的瞭解和認識。
他的態度令我受到了極大的震動。我突然意識到:你越是想把一種觀念強加給人,越是讓人疏遠你,即使暫時獲得表面上的服從,也終將「行之不遠」;相反的,你越是寬容慈悲,越是具有感召力,自然「人心歸向」,這也許就是蘊含在佛祖和基督巨大精神力量中的秘密吧。說來誇張,但我腦海裡當時確確實實閃現了《悲慘世界》裡的一個情節,就是冉阿讓偷盜神父的銀器,反而被神父寬恕、感化的那一段。當這個念頭一閃而過的時候,我被自己嚇了一跳。其實我以前就有類似的朦朦朧朧的想法,因為那種強制力量讓我感到厭惡和逆反,但是我從來沒有體會過這種寬容的力量,更何況它來自一個和我年齡相彷的年輕人。我想自己對傑森心動應該是從那一刻開始的。
於是我對他解除了所有的心理戒備,真的把他當成知心朋友了。我談了在國內時以為中國已經很強大了,出了國才發現在很多外國人眼中,中國還是一個貧窮落後的國家。比如說,我的房東就指著她那臺25寸「東芝」小彩電問我:「你們家有電視嗎?」我當時的震驚真是難以言表。這樣的例子還有一些。當然了,這也不能怪他們,誰讓這裡的傳媒很少有關於中國的報導,尤其是正面的報導呢?不過我還是感到很受屈辱,很為自己的祖國感到難過與不平!接著我向他和盤托出那個中加研討會帶給我的感受,說到激動的地方,我不禁哭了。
他溫柔的握住我的手,默默(脈脈)的望著我。這下子我哭得更傷心了,霎時間國恨家仇、個人恩怨一古腦兒全上來了。這一哭不要緊,可憐我那天用了睫毛膏,「淚飛頓作傾盆雨」的結果是眼部周圍發生了大面積泥石流。說到這兒就不得不佩服我家這位的忍耐力了,他不僅沒有望而卻步,反而望著我熊貓一樣的雙眼不住的安慰我說:「You look great! You look great!」我心想:「多好的人啊,可惜我不能和他多交往,因為我得回國,不能影響了前途啊!」一想到這裡,我更難過了。結果「悲從中來,不可斷絕」,哭得愈發不可收拾了。害得他慌忙用餐巾給我擦眼睛,結果是越描越黑,反而幫了倒忙。後來我去洗手間一照──好傢伙!一個紅鼻頭,兩個黑眼圈,不知是唱關公,還是唱張飛,總之臉上煞是熱鬧。
然而眼睛哭模糊了,心裏反而亮堂了。我們倆都感到心一下子貼近了許多。也許這就是「白髮如新,傾蓋如故」吧?還有甚麼比這種心靈的契合更奇妙、更讓人陶醉的麼?從Marche走出來,傑森輕輕摟住我的肩膀,那麼自然,那麼溫暖。出了門,外面下著雨,他摟著我,掀起自己夾克衫的另一邊,一路為我擋著雨。開車回來的路上,我們的手一直握在一起。我把頭靠在安全帶上,側臉望著他。他問我在想甚麼。於是我給他講了《神雕俠侶》裡的小龍女可以在繩子上睡覺的「傳奇」。他笑了,側頭深深的望了我一眼,我的心突然扑騰了一下,我想起鄧麗君歌中的一句詞:「看他一眼,我這一生不變了!」我又被自己嚇了一跳,心想:「真荒唐,這算甚麼呢?男女之間拉拉手、摟摟肩,對老外來說可能是很正常的吧,沒甚麼大驚小怪的。可別自作多情,想入非非了!」這樣一想,我微微有些失望,不過倒也釋然了。
臨分別前,傑森興沖沖的給我看他們一家人的照片,原來他的雙胞胎妹妹剛剛生了個女孩兒。我告訴傑森我的表弟也剛剛生了個男孩兒,我們各自的家庭都在今年添了一隻小猴子,傑森聽了開心的像個孩子,還嚷嚷著要看我小外甥的照片。他這種強烈的家庭觀念讓我對他的印象更美好了。
儘管他沒有提下次見面的事情,但不知為甚麼,我百分之百的肯定,他一定會為我過生日的。然而一週過去了,也沒有他的消息。
定情
接下來的一週多里,我瀏覽了法輪功的網站。我很好奇,也很迷惑:按理說,對同一件事情的看法,仁者見仁,智者見智,這是在所難免的。但為甚麼關於法輪功,卻會有兩種截然相反的評價呢?
為了兼聽則明,我同時打開了明慧網和一個抨擊法輪功的大陸官方網站:一邊是大量豐富的照片和用多國文字寫就的內容翔實的資料(這是我在國內根本接觸不到的);一邊則是「黨八股」式的潦草說明與評論,除了喊上幾聲「三個代表」外,看不到令人信服的證據。我當時就想,如果法輪功真的是像國內宣傳的那麼邪惡,政府更應該鼓勵大家瀏覽法輪功的網站,認清法輪功分子的「真面目」,揭穿他們的「小伎倆」。正所謂「知己知彼,百戰不殆」嘛!難道「父母官們」以為人民真的愚蠢到連判斷是非的能力都沒有,以至於要用輿論封鎖來保護人民不受「毒害」嗎?
至此,是「鹿」是「馬」,似乎已經很清楚了。但我還是不能相信,或者說是不願意相信,自己以前所聽到的、看到的全部都是謊言。我想我需要一個較為中立、客觀的調查,我借來了美國記者謝特的書《法輪功在中國》,我的思想受到了極大的觸動。我相信作為一個非宗教人士和有聲望的獨立記者,謝特的觀點應該是比較客觀和負責任的。對於「廬山真面目」,也有可能比起兩邊的局內人看得更清楚些。我真心的希望大陸的讀者有朝一日能夠有機會瀏覽明慧網並拜讀謝特的這部作品。人心都有一桿秤,屆時,清者自清,濁者自濁。
同時我也在反思自己,是何時淪為一個思想上的奴隸的?我真的遵循過北大校訓裡「慎思、明辨」這四個字嗎?我不能一味的埋怨宣傳和教育,因為我曾經的偏聽偏信一定程度上也是由於我個人思想上的怠惰與冷漠造成的。但是,作為涉世不深的青年學生,我深感一個寬鬆的言論環境的重要,至少你有機會聽到不同的聲音,從而做出自己的判斷和選擇。我當時很有一種回國教書的衝動,我想告訴我的學生我在這裡的所見、所聞、所思、所感,我想鼓勵他們去接觸不同的信息。中國的學生習慣了「聽黨的話,做黨的好孩子」,我們太需要懷疑的精神與獨立的思考了!
當我把這些想法告訴傑森時,他提出:「可是你的學生在國內幾乎接觸不到不同的信息,那怎麼辦?」我立時啞然。當時我們倆正面對面坐在一處湖邊懸崖的綠地上,五月的夕陽斜斜的照在臉上,湖水的涼意絲絲的沁如肌膚。我回答不上來,乾脆摘了一支蒲公英,一口氣全吹到他的眼睫毛上了。他見我文的不行居然動武,連忙說:「餓了吧?走,吃飯去!」
以後我一不開心,他就張羅著給我買吃的,潛台詞是:你是馬戲團的狗熊,不餵不聽話。不過這招兒確實很奏效,尤其是冰淇淋,那簡直是「藥到病除」啊。追根溯源,應當是濫觴於此。
於是我乖乖的起身,不就是吃飯嘛,誰怕誰啊。再說了,「除了誘惑,我甚麼都能拒絕」!所以,聞佳餚而食指動,也沒什麼可丟人的。
Marche一別十一天後,傑森來給我過生日了!他問我想去哪裡,我說還是給我個驚喜吧。他告訴我原有兩個選擇,第一個是一小時的車程,第二個是半小時的車程,我們現在正在往第一個目的地的方向開。我說,現在轉向第二個還來得及嗎?因為我不想浪費那麼多時間在路上。他猶豫了一下,說沒問題,接著把車轉了方向。後來他告訴我,那第一個目的地是他父母的家。我暗叫一聲:「好險!差點在毫無思想準備的情況下衝了未來的公公婆婆。」
再說我們離開了那湖邊的峭壁,把車停到了一家中餐館前。打開車後門取包的時候,傑森這才想起忘了送花給我。我驚呼:「你怎麼不剛才拿出來,卻在停車場送給我啊?」他一拍腦袋,說:「可不是嗎?我怎麼搞的!」他那憨憨的樣子把我給逗樂了,其實當時我心裏別提有多感動了。猛然間,他低下頭,顫著聲音說:「對不起,我忘了!」他的臉頰突然觸到了我的臉頰,我們兩個就像被電擊中了一樣,只一瞬間,我們就忘情的吻到了一處。
後來每當我提及這段時,傑森總是特別不好意思,還要板起臉來講一些「當時我們在公共場合(停車場挺大,來往的人不少,其中還包括未成年人),本該注意影響,關心下一代」之類。不過在我「有理、有力、有節」的嚴正交涉下,他總算同意我把它寫出來了。烏拉!
不用說,那天我們成了男女朋友了!傑森說在他和一個女孩子結婚前他是不會越雷池半步的,因為法輪功教他婚前要保持純潔,婚後要保持忠貞。這讓我對他在愛意之外更平添了幾分敬重,也讓我對法輪功刮目相看。這個金髮碧眼的小夥子,不僅有著英俊的面龐、健美的體魄、更有著一顆純潔高貴的心靈,他簡直就是一個阿波羅!當我滿懷激情地把這溢美之詞奉獻給他時,他一臉迷茫的問道:
「你是說『阿波羅13號』宇宙飛船?」
「What?宇宙飛船?我是說奧林匹克山上的阿波羅神?你沒讀過古希臘神話嗎?」
「哦!對不起。你知道我是在文化沙漠里長大的,而這個沙漠就叫做加拿大。」
「Ok!那麼你就是沙漠裡的一朵蓮花!」
我們訂婚後,一次我問傑森:
「知道我為甚麼同意嫁給你嗎?」
「因為我是沙漠裡的一朵蓮花嘛?」他得意的晃著自己那顆大腦袋。
「否!因為我發現你實在無知。於是我慈悲為懷,不忍你再讓別的女孩子失望。唉,佛曰:『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
他聽了呼嘯著來撓我的腳心……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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