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年來,越來越多的負面報導出現在中國的小留學生這一群體上,甚至有媒體直接打出了這樣的標題--誰來清掃「留學垃圾」
從上個世紀90年代初,隨著一部分中國人率先富裕起來,越來越多的中學生、甚至小學生加入到了中國的留學大軍中,形成了媒體所謂的小留學生群體。
學生:我當時的想法因為還小,就覺得留學是個名詞,覺得挺好的,所以就往外走了。
記者:那麼小年齡出國留學,是你自己想出去還是爸爸媽媽讓你出去?
學生:媽媽讓我出去的。
記者:你自己想出去嗎?
學生:還行吧,就是捨不得姥姥。
據新華社報導,目前中國小留學生的人數已經佔到了中國留學生總人數的一半以上。英國、日本、德國、澳大利亞、紐西蘭等國家是他們去向比較集中的幾個國家,同時也是媒體報導的「留學垃圾」問題比較突出的國家。
這幾篇引起了中國留學市場強烈震動的文章就是出自《中國青年報》記者袁鐵成之手,他第一次在媒體上提出「留學垃圾」的概念。
2002年,袁鐵成先後到德國、日本,對中國的小留學生群體進行了實地調查和採訪。
袁:對小留學生的採訪,給我最深的印象是八個字觸目驚心,慘不忍睹。
回國後,袁鐵成出版了《留學與垃圾》一書。那麼,他在國外看到了什麼,是什麼促使他提出了「留學垃圾」這個概念的呢?
主持人:袁鐵成您好。我們的小留學生在外面有那麼慘嗎?
袁鐵成:第一,這個詞我不願意說出來。第二,我在看到這些事情之前也沒有想到用這個詞。第三,我看到那些問題之後發現沒有其它更好的詞能夠反映這種在國內的人永遠不會知道的,在國外他們學習的那種真相。他們的生活狀況、學習狀況以及他們的前途都是令人堪憂的。比如說一個很小很小的面積裡面,住了跟民工似的,都擠在一起,男生和女生只拿一個帘子隔起來,而且他們白天還不能出去,害怕見警察,他們出去買東西,買完了就趕緊撤回來,而且別人去敲門,他們還不敢開門。
主持人:你說的是哪兒?
袁鐵成:德國科隆。
主持人:他們都是多大的孩子?
袁鐵成:都是17、18歲走出去的高中生、初中生,沒有一個是上過大學的。
主持人:他們去那兒應該也是去讀書吧。
袁鐵成:是讀書。
主持人:你見到的這些留學生讀書怎麼樣?
袁鐵成:我看到的那個學校裡上課的學生,一個班是六七十人,到了後期,因為學校出了很多問題,上課也就三四個人、六七個人上課。
主持人:不上課他們幹嘛去呢?
袁鐵成:上網、打工,有的是自己專門請家教,還有些就是瞎混的,談戀愛,出去瞎逛的,旅遊。我去調查的時候,那段期間正好是世界盃,那些孩子每天睡覺,看世界盃,還有些上網聊天等等。
主持人:這是你去德國的情況,德國的小留學生給你留下的最深刻的印像嗎?
袁鐵成:這是我親眼看見的。我在慕尼黑見到的一個小女孩,剛剛從國內出去,買了三個月旅遊簽證過去的,什麼也沒有,學習也沒著落,他們家裡已經花了16萬人民幣。在柏林我去採訪那個地方的學校很慘,就在一個樹林裡面,在柏林的郊區,在樹林裡面,跟外界相隔絕的,就幾個中國人在那兒,那種糟糕的狀況和我在科隆看到的狀況也沒有什麼區別。還有很多情況,這裡面很多的學校都是為了專門準備讓中國人來,給中國人辦的學校,在裡面讀書的都是中國人,沒有其他外國人。
主持人:所以看起來他們更像是被騙之後的一種狀況。
袁鐵成:這裡面就涉及到一系列的問題,這些學生出去之前就有問題的,中介把他們弄出去,一般是三個月的旅遊簽證過去了,一到那兒三個月以後,簽證立馬就有問題,簽證一到期,你的身份就有問題,比如說在德國我看到那些孩子,有些回不來了,沒有合法身份,他們幹嘛,他們去申請難民,比如到義大利,到希臘,到西班牙,到這些國家去,這些國家比如出現重大的慶典或者是總統就職,會有些大赦,比如會給一些非法的人以合法的工作身份,給他一個合法的工作許可等等這種情況,他們就幹這種事情,實際上他們還是在那兒飄著,從這個國家游到了另一個國家,沒有正當的職業。
主持人:怎麼就不願意回來呢?
袁鐵成:他覺得很沒面子,打死都不回來。這種情況在小孩中特別明顯,特別強烈,有個什麼問題?這些小孩在出國之前都是風風光光的,家裡面怎麼樣,小孩出國留學,這個環境。我在德國看到很多小孩的時候,出國之前家裡面親戚朋友都送,簡直就非常壯觀,就像當年恢復高考之後,敲鑼打鼓送那個人上大學一樣的狀況,可是到那兒去的情況,他們第一就沒法跟國內說,第二,他們即使回來以後,也面臨很多問題,儘管這個問題在國內面臨的問題,我個人覺得他們比在國外要面臨的問題小得多,但是他們還是不願意回來,他們覺得我寧願呆在那兒,寧願作為黑戶我也不願意回來。
主持人:你跟我說說你在其他國家所見到的這些留學生的狀況。
袁鐵成:我在日本,比如說日本的網吧裡面,中國人辦的網吧裡面全部都是中國人,說話一口,當然漢語一聽都明白,各種各樣,來自東北口音的,來自南方口音的,而且罵罵咧咧的在那兒玩遊戲,那個老闆告訴我,他們有的都是24小時呆在網吧裡邊不出去。
主持人:他們不讀書去嗎?
袁鐵成:不讀書,就是玩遊戲,在東京的紅燈區裡面,那些拉皮條的,還有找技工按摩服務的姑娘們,帶著很流利的漢語,你看他們的表情,你看他們的面部表情都很年輕,都是留學生在那裡。
主持人:你跟他們交流過,你怎麼知道他們是留學生?
袁鐵成:他們都告訴我,他是留學生,我是讀書的,我是業餘打工的。
主持人:咱們今天說這麼多問題,可能把電視機前很多家長和想要留學的孩子都給嚇壞了,但是說到底,這些情形在我們的出國人員裡面佔多大比例?
袁鐵成:應該是很小的一部分,整個留學生,小留學生市場開發出來比較盛行的也是90年代中期以後才開始的,就是1996年以後,中國經濟正常發展當中很多家庭富裕以後想到出國的。這之前,中國留學生的口碑一直很好,只是這麼多年以後出了問題。但是我要提醒主持人注意的就是說,這很小很小的一部分帶來的負面影響非常非常龐大。我跟你說這麼一個故事,1993年在美國的中西部地區,相對來說不是很發達的中西部地區,一個中國留學生槍殺了一個教授,這是1993年的事情,11年之後,今年春天的時候我去那個地方,他們見到我是中國人,我說我來自中國,他們對中國人第一印象就是那件事情,11年之前發生那起槍殺案現在還在他們腦海裡面。
主持人:我記得你在2003年初那個時候第一次發表這篇文章的時候,你用的詞就直接就叫「留學垃圾」,那個時候大家都覺得這個詞太刺眼了,非常非常地刺眼,而且刺耳,大家都覺得很不喜歡這個詞,你個人感覺呢?
袁鐵成:坦白地說,我自己也覺得非常刺耳,但是我用一個強烈的詞提醒留學生本人,即將留學的孩子和這些孩子的家長們,你務必要慎重把你的孩子送出去,你跨出國門都不是你所能掌控的,在這種情況下你後悔都來不及,你毀掉的不僅僅是一個孩子留學的問題,他的整個前途就毀掉了。
袁鐵成把他在國外採訪到的情況寫進了《留學與垃圾》一書,其中,他花了很大篇幅來描述他在德國一所語言學校--「科隆語言學院」的所見所聞
由於中介對這所學校的宣傳有很多誇大、不實之處,很多學生到了學校之後,才發現他們面臨的生活和中介對他們的承諾完全不同。
在書中,袁鐵成把看到的小留學生的生活稱為「難民生活」,這樣的報導很快引起了德國官方的注意。
(德國駐華大使館文化參贊 寇文剛)
有很多中介公司他們為了爭取這種所謂客戶,做出各種各類的不現實的,沒有基礎的承諾,所以我看在這方面,在這裡也好,在德國也好,大家都要注意一下。
針對那些遭受中介欺騙的中國小留學生的遭遇,德國駐華使館的官員表示了遺憾,同時他也提醒中國學生:
(德國駐華大使館文化參贊 寇文剛)
對從中國來的學生來講,他們必須先讀完了本科的課程,或是在本科的課程當中讀了一段時間才有資格申請在德國讀大學。其他的像高中畢業生根本沒有這個資格,所以無論你學多少語言,是一輩子沒有希望進入德國的大學的校園。
最近兩年來,德國、紐西蘭等留學大國都採取了適度緊縮的留學政策,澳大利亞和紐西蘭還先後於今年推出了一項新的簽證--「陪讀簽證」。
(澳大利亞駐華大使館教育參贊 韓柏靈)
澳大利亞政府對學生非常關心的是,必須要保證這些還不到18歲的學生在澳大利亞學習的時候,應該得到很好的監護,要加強對小學生的監督,我們現在新推出了一種簽證的類型,那就是讓這些學生的父母或指定的監護人來到澳大利亞同他們一起生活。
除了推行「陪讀簽證」,紐西蘭政府還在去年年底幾所紐西蘭語言學校相繼倒閉之後,採取了一系列積極的應對措施。然而在談論這個至今仍然敏感的話題時,紐西蘭駐華使館的官員仍不免對中國的小留學生群體流露出了相當的憂慮。
(紐西蘭駐華大使館教育參贊 孔思達)
因為在國外留學,當然有很多壓力,去別的國家文化不一樣,人也不一樣,文化差異、語言差異什麼的,當然給年輕人很大的壓力。所以如果學生太早地去國外的話,可能會受到那樣的壓力,我覺得比較危險。
主持人:紐西蘭駐華大使館的教育參贊就講到,因為壓力很大,所以可能孩子在外面留學的時候,沒有辦法承受這種壓力,會出現種種問題,你覺得在你採訪當中情況明顯嗎?你同意嗎?
袁鐵成:我覺得這些小孩沒有壓力,他們唯一壞憔褪前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