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從選舉後的情況來看,中共方面的反映還比較混亂,有比較激烈的,也有比較溫和的,是因為中央還沒有指示而由下面「各行其是」,還是高層存在路線鬥爭而下面「各為其主」,還需要一段時間觀察。
初步的反應如下:
中共在香港的喉舌《文匯報》和《大公報》在七月二日分別發表「化解怨氣求和諧,維護穩定促發展」與「公開承認不足繼續改善施政」的社論,態度還比較溫和,沒有否定遊行;雖然《大公報》誣蔑遊行只有十六萬人參加,比警察的官方數字還要少。儘管他們對民眾遊行還比較正面的評價,把不滿對象放在董建華的特區政府頭上,與中央無關,但是《文匯報》社評的最後一段仍然大肆抨擊民主派:「必須指出的是,極少數『民主派』政客一邊口講『和解、溝通』,一邊卻為了一己之私,利用一些市民的不滿,激化矛盾,誇大不滿,煽動情緒,挑動對抗,試圖藉市民上街營造反對聲勢,以作為向特區政府以至中央施加壓力的政治籌碼。他們堅持喊叫『還政於民』這類帶有『港獨』色彩的口號,正暴露了其與中央對抗的面目。對於他們這種破壞『一國兩制』、損害香港利益的所為,必須予以揭露和抵制。」
七月二日凌晨零點五十八分,官方新華社發表中聯辦的評論是:「一些遊行組織者在遊行中使用的標語、口號是不恰當的,也不符合香港市民求穩定、求發展、求和諧的普遍心願。」因此《文匯報》在七月三日再發表措辭強硬的題為「人大決定不容挑戰」的社論,聲稱:「少數『民主派』議員企圖利用『七一遊行』向特首『迫宮』,挑戰中央,要改變國家最高權力機構常設機關作出的決定,這在法理上和政治上都是不可接受、不能容許的。」
上述評論把民主派人士加上「極少數」與「少數」的定語,顯然是要挑撥民主派與遊行民眾,以及民主派內部的關係。的確,有個別民主派人士也表示放棄「還政於民」的口號以免刺激中共,然而遊行那天這個口號仍然是主要口號,有些人還喊得特別響亮。就連親北京的報章也不得不承認主張取消這個口號的民主派人士在遊行中是「孤身上路」。
此後,中聯辦副主任李剛也以強硬的措辭,回應民主派人士要求中央重新審視否決二○○七、二○○八年雙普選的決定,強調全國人大常委會是全國最高的司法機構,所作之決定是最終的決定,不容更改,因此「明知不可為而為之,是不理智的,亦與當前的溝通氣氛相違背」。甚麼叫「最終決定」?反右鬥爭中,多少右派份子被取消人民代表資格;文革期間國家主席劉少奇被斗死;這些「最終決定」不是一樣被推翻?人大決定的憲法,被「修正」了多少次,哪有「最終決定」這回事?難道為了維持「溝通氣氛」就要出賣民主的原則?北京不是一樣可以為維持溝通氣氛而取消人大的決定?
然而北京的一些學者,包括在去年年底態度很強硬的「護法」許崇德教授,這次突然變得溫和,他說:「也許喊這些口號的人,什麼叫做『還政於民』他自己都不懂。這種情況都是有的,所以我想遊行總體上是向中央表達一種意志,表達他們的想法。我想不會影響中央與特區的關係。」當然,他的所謂「不懂」是為中央政府找一個下台階。其實真正不懂的是那個曾慶紅的愛將、國務院港澳研究所所長朱育誠他把「還政於民」同「港獨」劃上等號,令人啼笑皆非,也為他的這種無知,增加對香港民主發展的憂慮。
北京的另外一個下台階,則是因為不便對香港民眾太過強硬而使親共人士流失選票,只能把氣出在臺灣頭上。
臺灣《自由時報》在七月二日的報導,根據陸委會內參資料顯示,香港在主權移交大陸後,大陸違反對香港承諾之重大事件,包括有關香港自由、人權、法治的爭議事件,至二○○四年六月底止已達一五七件,使香港「大陸化」的傾向日益明顯。臺灣陸委會也發表聲明聲援香港大遊行,譴責中共強勢干預香港自主,壓制香港民主發展,既損害香港作為國際城市的功能,也自毀對香港人民「一國兩制」的承諾。
於是新華社引述國台辦一位沒有名字的官員的話說:「香港回歸祖國後,中央政府全面貫徹落實『一國兩制』方針,香港同胞當家做主,依法享有在回歸前從未有過的廣泛民主權利,這是有目共睹的事實。」在自吹自擂後,這位官員還指責臺灣不應該「說三道四」,目的是配合推動「台獨」云云。中共常常批評外國人對中國內政「說三道四」,如今也不准臺灣「說三道四」,臺灣不也成了外國?那麼配合「台獨」活動的正是中共自己。北京把氣出在臺灣頭上,不是正好說明它對香港的束手無策嗎?由於該國台辦官員沒有署名,因此陸委會以「不知道是阿貓阿狗發言的報導」而拒絕回應。
另外值得關注的是,主管香港工作的政治局常委兼國家副主席曾慶紅,在七一前夕訪問非洲四國,從非洲向香港發功,在表示中央政府同香港民主派並無衝突之後,又對當地華人發表演說,除了大讚香港是「東方之珠」而不是「非洲之星」外,還指七一是共產黨黨慶,更加是香港回歸祖國七週年的大喜日子,他三次要求在場人士為香港鼓掌,又勉勵香港人要努力自強,令香港這顆東方之珠更加燦爛。曾慶紅回國時於六月三十日在珠海現身,被認為會在珠海近距離觀察香港的遊行,但是經香港媒體曝光後,新華社報導七月一日上午他回到了北京。然而不久又有香港媒體報導他並沒有回到北京,而是從珠海偷偷到了深圳,觀察香港遊行。曾慶紅的詭譎行程,像是「對敵鬥爭」的地下工作,可不知道他心目中的敵人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