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日報報導,清華園裡人才濟濟,但學生食堂的師傅張立勇,也為許多人知道,就不能不說是件新鮮事了。他的艱辛,他的刻苦,他的頑強,讓清華學子動容。水木清華BBS上,頭一回為一個農民工的堅韌好學掀起波瀾。
張立勇今年29歲,做農民工10年,如今即將拿到北大國際貿易專業大本文憑。
從包裝箱上的英文說明學起
張立勇和千千萬萬農家子弟一樣,做過考大學「跳農門」的夢。但高二時,望著四處漏雨的土坯房,望著終日為他和妹妹的學費而發愁的父母,他作出了一個小男子漢的決定:中斷學業,出外打工去。
當他第一次走出贛南山區崇義縣小山村時,媽媽在洗得干乾淨淨的帆布背包裡裝上了十幾本高中課本,說:「勇啊,爸爸媽媽對不起你,沒讓你上完高中念大學。」張立勇說:「別難過,我只是暫時把上大學的夢往後推。」
他南下廣州,先落腳在一個竹藝廠,一天12個小時在流水線上。不久,他進入一家中外合資的玩具廠,這裡的玩具都銷往國外。定單是英文的,紙箱上的字是英文的,標的尺寸也是英文的。弄不懂這些外國字,玩具的尺寸、顏色、填充物要多少等,都無法確定,更無從下手。
張立勇從帆布包裡掏出了高中英語課本,又買來英語詞典當助手,對照著包裝箱上的英文,一個個蹦出漢字。每弄懂一個英語單詞,他都像喝了蜜一樣,對英語的興趣和成就感油然而生。
秋天,廠裡來了一批外國客人,身穿藍西裝的翻譯嫻熟地同他們說笑,邊走邊介紹。張立勇一句都沒聽懂,但眼中分明流露出羨慕。他對自己的人生又有了另一番設計。
隨後,張立勇買回英語學習資料。打工生涯的苦和累,在英語學習的陪伴下,化作了家鄉條條清甜的小溪,流淌在異鄉遊子的心頭。
清華園裡多了一名特殊學生
1996年6月7日,在叔叔的幫助下,21歲的張立勇來到了清華大學第15食堂當一名切菜工。
第一次走進清華西南門,他感覺清華園真大,清華學子真幸福,自己真幸運。山裡的孩子投入了清華的懷抱,多麼驕傲,多麼自豪。
把清華園轉了個遍後,他想明白了一個問題:貧富不能選擇,可好學與懶做全在自己。他暗下決心,要做一個勤奮好學的年輕人,要配得上清華。
張立勇將自己感興趣的英語作為突破口,開始了自學。但自學的艱難,他始料未及。月薪微薄,他請不起老師,一臺舊收音機成了他的先生。他每天早上4時多起床,菜墩前、窗口前要站上八九個小時,一天下來,腰酸腿軟,人困馬乏,沒看上幾頁,眼睛就睜不開了。這麼下去怎麼行。後來,小張發現喝燙水治瞌睡。每一次看書前,他就先灌滿一壺開水,故意把舌頭燙得鑽心痛,以此驅散瞌睡蟲。
他天天晚上學到後半夜,集體宿舍只有天花板上鑲嵌的一根熒光燈。同宿舍10位兄弟支持他學習,逐漸習慣了開著燈睡覺。過了一段時間,他心裏不落忍,自己搬出來了,租了一間5平方米的平房。床頭前,貼上了座右銘「在年輕人的辭典裡永遠沒有失敗這個單詞」。桌上貼上了學英語時間表。早上起來學1小時,午休時學40分鐘,晚7時半下班學到凌晨一兩點。
8年了,他天天堅持按時間表的安排走。打牌、看電視等等愛好都讓位學英語了。寒冬臘月,沒有暖氣,他圍著爐子看著書。酷暑炎夏,蚊子嗡嗡,他搖著扇子寫著字。後來,教學樓裡的公共教室多了一位農民工。第一次去教室看書,他生怕被學生認出來。去的次數多了,他逐漸融入了清華學子群體。
看了大半年英語教材,聽了大半年英語磁帶,自我感覺挺好,可在人前就是張不開嘴。傍晚,他來到聞亭旁的清華園英語角,湊過去聽人家說。一個男生走過來,跟他用英語打招呼,他哼哼哈哈應付著。根本就不是會話,而是一個一個地往外蹦單詞。「說得不錯,我能聽懂。只要大膽張嘴說,慢慢就熟練了。」那位男生的鼓勵,催發了一棵開始說英語的幼芽。
清華、北大、人大的英語角,從此多了一位農民工。8年了,他幾乎每週堅持去一次。他大聲問候每一個熟悉或不熟悉的中國人和外國人,大膽與他們海闊天空地交談。那些曾經死板甚至毫無關聯的單詞和句子,在他嘴裡流淌出來。英語口語和聽力也在不經意間從量變到了質變。
他說:「學英語就像刷牙一樣,成了我的一種習慣。刷牙時首先要把嘴張開,然後再用牙刷和牙膏刷牙。學英語也得張嘴。」
北京城是他移動的英語詞典
許多人問過他同樣的問題,怎麼能把英語學得那麼好。張立勇說,除了嚴格按英語時間表學,除了大膽張嘴說英語,還要知道:北京城是移動的英語詞典,處處留心皆英語。
每一塊廣告牌,每一個指路標誌,每一個飯店名稱,每一個地鐵站口,只要有英文,他就記。甚至泡一袋速食麵,他也能學5個單詞:鹽、糖、味精、脫水菜、調味包。滴水穿石。英語大廈就在這一塊一塊磚中砌起來了。
張立勇開始引起清華學生關注是在一次賣饅頭時脫口而出一句英語後。
那天中午,學生下課晚了,窗口擠滿了人,有的學生迫不及待遞進碗:兩個饅頭!3個,我要3個!叫聲和晃動的飯碗,讓張立勇眼花繚亂,他脫口而出:「Would you please wait for a while?